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
时间很奇妙,将我们三兄弟的人生旅程一齐拉到同一条线。
高中联考、大学联考都考到火星的大哥,已经是北医博士班最后一年,这几年发表在期刊上的论文点数远远高出毕业需求好几倍,打破了该所的历史纪录。明年,肯定是去当兵。
我虽然志不在研究,论文写得拖拖拉拉,毕竟也念到了社会所的极限研四,今年再不毕业就不用毕业了,直接去当兵。
三三是师大生活科技所研二,这也是他研究所最后一年了,把论文交出去后,就得参加教师甄试。不管有没有上,都要去当兵。
妈养的三个孩子,都长大了。
快要一起毕业,快要一起当兵。
可妈生病了。
此时此刻三兄弟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妈妈。
有空的话就一起聚在医院,学校有事,就轮流陪妈妈做化疗。
少了老婆的爸顾店很辛苦,没了媳妇煮菜的奶奶也很辛苦,家里的气氛一直非常低迷。每次我从医院回到家,就很想快点轮回医院,因为那里才可以看得见妈妈。
很多人都误以为我是个硬汉,但其实我很爱哭,尤其那段时间我活得像一个娘炮,有时骑车骑到一半也会掉眼泪,想到关系不明确的毛毛狗,心情又更加沉重。
人生真的看不到前方,因为我睁开眼睛都是模模糊糊的泪水。
「公公,要加油,自己要找时间休息。」毛毛狗在电话里叮嘱。
「谢谢。」我吃着搅拌了眼泪的鼻涕。
而医院则是个一定要笑的地方。
我们三兄弟讲好,在妈妈面前就是搞笑就对了,要给妈妈信心,笑久了,自己也会笑出信心。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坚持在妈生病的时候,每一件该做好的事一定要做好,最基本就是每一个人都要如期毕业,因为妈非常重视我们穿上硕士服与博士服的样子。
对我来说一定要做好的事还多了一件,就是维持写作。
我打电话给两间合作惯了的出版社,说妈妈生病了,但我还是会继续写作,请他们多多包涵我种种状况。如果可能,请他们接下来稳定出版我的书,不管是交稿已久但未出版的、还是我还没写完但讲好将来会出的,不然我实在不知道医药费在哪里。
「没问题,加油,有困难就说。」两间出版社都很讲义气。
当时我的书,还是卖得很烂……这句话我重复了几次?
稍感安慰的是,卖得烂,主要是因为很少人买,而不是很少人看,许多读者纵使不买书,也常常写信给我,跟我说一些超过我能力应该得到的鼓励:
「刀大,我看了之后,突然得到再爱一次的力量。」
「刀大,我总算知道什么叫战斗了!」
「刀大,读了你的书,让我重新拥有坚强活下去的勇气。」
每次我收到这样的信都很高兴,敲键盘的时候更有自信。
这些阮囊羞涩的读者虽然不大买书,可都认真喂养我创作真正需要的核心精神,让我写得眉飞色舞。信箱里的鼓励越垫越高,于是我抱持着「在写故事这件事上我显然做得很好,又很快乐,继续做下去一定会做得更好,也一定会更快乐」的念头,一直一直写下去。
我无法假惺惺地叹气,说什么创作是一条孤独的路。至多我只能傻笑,干!在职业栏填上「写小说」三个字,很容易就申请不到信用卡耶!
但,坐在病床旁,看着整天都在发高烧的妈妈,我什么东西都写不下去。
如何能够呢?
以前我写故事,都是天马行空:在电线杆上面练轻功的男孩、会发光的狼人、统治日本的吸血鬼、偷窥杀人犯的房东、死后变成月老的阿宅、练成一击必杀的拳击手。全是幻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