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跳脚,并且盼顾,眼里有野兽的光芒。接着,蒋秀菊牵起美丽的大衣飘下车门。里面有蒋淑珍底喊声。
他底孩子们!冯家贵突然大叫了一声,惊骇了所有的人,冲了过去。
他没有考虑到他应该怎样表达一切。见到“他底孩子们”,他是过度地激动。他底激动的、毁灭的、可怕的样子把蒋家底人们掷进了深渊。悲哀原是存在的,但他底样子激起了更大的悲哀,和巨大的恐怖。
这个样子是表示了古老的蒋家底毁灭——财产底毁灭!和等待在前进的路上的,巨大的苦难!
“素痕来了吗?”蒋淑珍底尖锐的声音问。
“你们不要扰他。”蒋淑华焦急地低声说。
“为什么你弄成这个样子?没有别人吗?”蒋淑媛用愤怒的,战抖的声音问。
冯家贵点头,看着他底孩子们,大哭了。
很多人围拢来。
“冯家贵,你怎么这个时候喝醉了!”蒋淑媛严厉地说,向前走去。
“听我说罢,听我说罢!”冯家贵叫,“去捉强盗,抢光了啊!”
老妈妈、姑妈、和蒋淑珍啼哭。
“冯家贵,打她!”上轿子时,听了冯家贵底报告,王定和愤怒地说。
冯家贵不做声。他把蒋淑玲底小女孩抱在手里大步走着路。抱着这个蒋家底后裔,他显得有力,恢复了他底悍厉与阴沉。
大门敞开,灯火辉煌,喇叭狂鸡,呈显出金素痕所创造的不朽的画面。妇女们向里面奔跑,开始大哭。大厅肃静,灵位后面有姨姨底哭声。苍白的、严厉的、戴孝的金素痕走出灵位,冷静地凝视着蒋家底哭泣的人们。孝子装束的蒋蔚祖寂静地伏在灵前。
他们,蒋家底人们,不约而同地不看金素痕,哭着向内奔跑,以悲哀底激流,把他们底哭泣的合唱加到姨姨底独唱里去。金素痕在灵位旁边站着不动,蒋蔚祖死寂地伏在灵前。……
剩下了尊严的男子们。
冯家贵进门时便交卸了小孩,此刻他垂着手,看着金素痕。
“她敢不跪!”他愤怒地低声说,看着男子们,好像问:“现在动手打吗?”
王定和下颚颤栗。
“冯家贵,你去招呼事情。”他严厉地低声说。
冯家贵机械地向前走了一步。他盼顾,然后凝视老主人底大相片。于是,在这个野生的老人身上,到来了安静。他底悍厉和愤怒消失。他露出了安命的,老年的姿势。他走向灵位,看相片,剪去烛花。他底眼睛里颤动着凄凉的眼泪。
“老太爷,我要跟你来了。”他低声说,走了出去。
在蒋家底妇女们哭泣着的全部时间里,金素痕站着不动,手搭在供桌上,而蒋蔚祖跪在灵旁。由于蒋蔚祖这样地跪着,由于这里是她所生活、并经营了两年的苏州,金素痕对蒋家底人们是有着理直气壮的、优越的仇恨。这种仇恨是这样的强烈,以致她站着如化石。
但突然这种仇恨心理奇妙地改变了。她不自主地,想起了什么似地,抱歉地笑着,走向王定和。她在他旁边坐下来,支着腮,并且翘起左腿。
“我没有想到你们来的这么迟!”她说,兴高采烈地笑着。“这么迟,把担子放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早上就来了,我没有接到电报,我是来看爹爹的。可怜,丢下了我们!”她说,笑着,一面揩眼泪。
“是的。”王定和在齿缝里说,看了她一眼,好像问:“还有话说吗?”
金素痕转向傅蒲生。
“什么都光了!冯家贵卖古董!从前我们笑人家,如今我们被人笑,真是料不到啊!”她笑着揩眼泪。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向男子们。她自己不理解这个动机,她走向她底仇敌们,悲哀、谴责、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