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配菜,发请帖,修饰庭园。其次她应付送礼者,坐车出去看亲戚,并和次长夫人打牌。她过惯那种悠闲安乐的生活,在日常生活里一切都有规律,无需怎样操心,但这次的忙碌是特殊的,且不时激动,因此她显著地消瘦下来了。宴客前两天的下午她未出门,因为王定和说好这个时间回来。她等得有些焦躁,露出怒容,穿着拖鞋在房里乱走。
住宅临近玄武门,从楼上的窗户可以看见城墙。宅后是植树区,大块丘陵上稀疏地栽植了矮小的树苗。左边是停车场。这个地带是南京最好的住宅区之一,周围几十丈见方原来都属于蒋家,但后来除了这座住宅底基地以外都被市政府买去了。楼房是四年前这对优秀的男女结婚时建筑的,王定和很爱它,因为它唤起一种可贵的满足和激励,这种心情是只有一个经历了风霜,有了自己底建树的男子才能理会的。楼房周围建设了西欧式的花园。楼窗全部装饰着印度绸的绿窗帘,夜晚灯光在空旷里照得很远;假若窗帘下垂,就显得神秘而美丽;一种柔和的、寂静的光漂在花园里,漂在整齐的杨树和草地上。
王定和自己有父亲留下来的房子,位在玄武湖正面左边的林木深邃的村落里,他嫌它地势不开朗,便没有翻修,现在留给弟弟和妹妹住。但这个房子却被蒋家姊妹们爱好,她们时常去那里,游湖,并和王桂英做一些妇女们所喜爱的游戏。这房子埋在果树丛中,低矮而开敞,果树丛里杂草茂生,整个夏季飘浮着那种为果树园所特有的甜美的浓郁的气息;夏末和初秋,果树看守者来往巡梭,企图捕捉那些行窃的学生们,而熟透了的果实发出沉重的声音,在炎热的空气里落入草丛。
王桂英被大家叫做安祺儿,叫做捡果子的女郎,后来便叫做捡果子的。她时常带果子给蒋家姊妹们;她在附近教小学,和果园主人相处得很好。
在蒋淑媛焦躁地等待丈夫的时候,王桂英戴着大草帽,捧着桃子跑了进来,在台阶上大声喊嫂嫂:有两个桃子滚下来,她放下其余的,蹲下去捡它们。她穿着白花布衣裙,在草帽下有晒黑的、健康的脸,她底头发很乱。
蒋淑媛喜爱她,首先就因为她好像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来到,带来生气。蒋淑媛穿着绣花拖鞋疲倦地走出来,疲倦地微笑着。
“桃子,啊,”她打呵欠,说。
“听说你们跟淑华姐姐做媒,她,”王桂英卷起草帽用力扇脸,说,“啊!”于是她无故地发笑,跑到桌前去播弄桃子。“梨宝,梨宝呢?”她问。梨宝是蒋淑媛底五岁的男孩。“他睡觉。桂英,天气好困人!”
蒋淑媛没有提起跟姐姐做媒的事,没有问王桂英怎么知道的,她在王桂英面前总很愉快,但很少谈她们所谓正经事。这好像表示,对王桂英底生活,她是不大同意的,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中间的愉快。
她们简单地谈到天气,后湖洲的故事,以及南京底各种离奇的纠纷,然后王桂英抓了两个桃子,跑上楼去睡午觉。
王定和和蒋少祖夫妇同车到南京,他们并且在门口下汽车时通到蒋蔚祖和他底高傲的、美人的妹妹蒋秀菊。陈景惠立刻走向蒋秀菊,被她底美丽惊动,红了脸大声说话。蒋秀菊打量她,然后看了二哥一眼,灿烂地发笑。蒋淑媛穿拖鞋迎出来,于是在台阶上发出了妇女底愉快的,生动的话声。蒋少祖站在旁边,露出恭敬的、微讽的表情看着她们。他底表情说:“你们包围了她,但她是我底太太,怎样,你们使我站在这里?但我高兴。”
姊妹间已两年未相见。但她们被兴奋而脸红的陈景惠惊动了,一时忘记了蒋少祖。这是很奇怪的,她们没有在心里替这个蒋少祖准备,她们并且好像觉得和蒋少祖谈话是很困难的。在她们底记忆里,蒋少祖是非常阴郁的,因此现在她们不知道怎样才能够适应他。
蒋淑媛最先向蒋少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