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的好大的雨啊。”她说。
“你喜欢下雨么?”
“你怎么知道?”
“我也喜欢。”
蒋淑华脸红,抬起眼睛来看着雷雨深处。
“她会把那朵花拾起来。”汪卓伦想。果然她拾起了花。“我要给她很多花。我们在乡下,也是这样的雷雨,一切便会不同了。啊!”他吃惊自己想了这个,皱着眉。“不,不可能的,没有什么理由,不可能的!”
实际上他没有看见蒋淑华。他只感到崇高的白衣和她脸上的深刻的表情。他决没有用世俗的眼光看这个女子,而这是无比的幸福。风吹进雨丝来,落在这个女子底脸上:她未动,有两绺头发从她底头上飘了起来。在强烈的电光后传来了猛烈的雷声,汪卓伦耽心她受惊或受凉,想使她坐开,但又觉得就这样最好。
“我顶喜欢雷声之后的雨声,听见好像是很远的声音。”蒋淑华笑着小声说;“小时候,我们苏州园里有被雷劈倒的一棵树,我和蔚祖在那里玩。啊,好爽快的雨!”她露出振作的,受惊的神情,抖了一下纤瘦的肩膀,说。
汪卓伦点头,笑着;他明白这些话对于她的意义。“啊,纯祖,弟弟,弟弟,你过不来了吗?”她忽然站起来向窗外高声叫。她看见了蒋纯祖,他站在花棚下面。他疾速地跑出花棚,向葡萄架的方向跑去;但又转身,向这边的窗户跑来。
他跑到槐树下面站下。他全身淋湿了。年青的、稚气的脸快乐地发红。雨继续淋在他底身上,他抖着身体,快乐地、恶作剧地盼顾着。他底身体很强健。
他向姐姐荣耀地笑了一笑(他认为淋雨是光荣),然后又向汪卓伦笑了一笑。
他喘息着,闭起眼睛来。
“你进来,死像!”姐姐说。
传来了雷声。少年盼顾着,显然雷声是他底欢乐。“啊,我……你听!”他说。
“你进来吗!”汪卓伦笑着说。
“好,好的。不,”蒋纯祖探身到窗户里面来,严肃地看着他们,突然明白了,笑了羞怯的笑,转身沿着墙壁跑开去。蒋淑华叹息。
“他没有受过我们所受的那种教育。他们占了便宜。”她向汪卓伦说;同时她底温柔的笑容表示,无论如何她应该承认,她所受的那种教育毋宁是最好的。
“是的,年青人不同了。”
蒋秀菊无意中走进来,站住了,预备退出去,笑着,红了脸。
“妹妹,你坐。”蒋淑华羞怯地说。
“啊,不,该死,我找大哥!不,你们谈!”她脸红到耳根,笑着往外跑,活泼地跳出门槛。
“妹妹,你来,我要生气!”蒋淑华苦恼地高声说,追了出来。
蒋秀菊站下,好像犯错的小孩。
“姐姐,原谅我,我实在不知道。”她动情地、可怜地笑着说。
蒋淑华想说什么,但止住了。她伸手到妹妹肩上来:她底羞怯的、苦恼的眼睛里面有了晶莹的眼泪。
黄昏以前,牌局停止了,客人们陆续地离去,门口有车辆底声音,林荫路上不时有妇女们底愉快而疲倦的叫喊声。雷雨停止了,园里有着凉意和新鲜的、愉快的景象。雨云稀薄、流散,露出了澄碧的蓝天,水滴从浓绿的、发青的、垂着头的树上滴下来。水滴下,绿叶轻微地颤动着,好像生命在苏醒。人们可以嗅到玄武湖底清凉的气息,一切是愉快、明静、新鲜。
大家要汪卓伦去看戏,汪卓伦答应了,但轻轻地叹息。他觉得大家是忘记了蒋淑华:蒋淑华是决不愿意去看戏的。“要是在苏州的话,她就绝对不敢!——时髦个屁!她一家子放白鸽!”沈丽英和蒋少祖走出林荫路,沈丽英愤激地小声说。显然他们在谈论着金素痕。
蒋淑媛和陈景惠走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