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的那种摇动使他觉得一切都不寻常:这种摇动并没有替他决定了什么,但却使他看见了,在自己内部,还有着什么。他承认自己将要做一件美好的事,但不知道应该在实际上采取怎样的态度。
“我应该答应呢还是不?不,我要看。”走进前房时他想,一度感到强烈的犹豫,但明白自己是带着最好、最宝贵的东西走进这个房间的。
看见洁白的蒋淑华,他立刻露出了那种单纯的、严肃的、欢悦的态度。好像他好久便准备了这个。
蒋淑华有些屈辱,有着那种悲伤的、冷淡的心情。这种心情底出现通常是不管对方是怎样的人的:一位孤独的、高尚的女子需要保护自己。她是带着这种冷淡的表情站起来的,但汪卓伦没有注意到这个,他进门,向白衣底所在鞠躬,然后带着极大的严肃凝望着窗外。
进门前他感到她在,并且感到了雷雨。他凝望着雷雨,向蒋淑珍严肃地、羞怯地笑着,好像告诉她说,这雷雨,是给了他以非凡的印象。他觉得一切都很简单,他有了最善良的可能——他在小沙发上坐下来,看着蒋淑华。
“南京常常下雨。”他说,带着极大的率真。
蒋淑华摺好衣裳坐下来,玩弄桌边的白兰花,好像没有听见他,但她看了窗外,明亮的黑眼睛看向雷雨底深处。
蒋淑珍开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她欢喜而羞愧。她感到她骗了谁,而这件事假若结果不良好,那么这个谁便要痛苦。
“为什么我不和他说明白呢?淑媛说了什么?”她苦恼地想。“不明白总是不好的。”她想,坐下来,想到离开要好些,她便又站起来。
“我去找少祖。”她有罪地小声说,笑着,红着脸,轻轻地走出去。
蒋淑华和汪卓伦凝望着她走出去的门,感到精致的房内有了极大的安静,他们需要这安静;而雷雨在窗外。窗前的槐树在雨中摇荡着。
沉默了很久。这沉默是充实的。
“今天你没有打牌?你好像不喜欢。”蒋淑华说,意识到说得过于亲切,脸微微发红。
“不,我喜欢。”汪卓伦率真地回答,眼睛笑着。“令尊前年归天的时候,我去你们家里过。你那时候不是很忙吗?”
“啊,混乱得很。父亲死了,儿子总不晓得怎样是好的。特别是我。”
“你底责任尽了。你……”她止住,嗅白兰花,觉得由自己一个人提出话来不好。
汪卓伦温柔地沉默着,这是被对父亲底回忆引起的,他底潮湿的、美丽的眼睛里面有了严肃的微笑;他坐得很安适,觉得从未这样安适过。忽然他觉得过去的一切是非常的遥远了。
“我们家庭很简单。早就破散了。你们家庭,现在正经历最大的试验。我觉得一切是没有头绪的。一个人是一个头绪。”他诚实地说。
“是的,是的。”蒋淑华感到他说得最适当;“早就有人声明了,各人走各人底路!”她笑着叹息,温柔地搁下白兰花,看着窗外。
于是他们都感到互相谈家庭是不好的,这显得太露骨;而他们已经意外地很亲近了。这种感觉证明了他们底亲近,于是他们企图拉开些。但一切已经确定了,那种温柔的安静,在充满着雷雨底辛辣的气息的空气里浮漾着。两个人脸上都有着沉思的、严肃的笑容。
“她,只是她在房间里,我没有想到,我是多么幸福!”汪卓伦想。
“你底病近来好些么?”他问。
“好些。”她笑了,“我不喜欢在城里住。我想到乡下房子里去;我派人去打扫……”
“我也喜欢乡下。”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惊奇他们底兴趣是相同的。“这个人多么好!但是我不要和他说这些,不说!”蒋淑华幸福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