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梨花落——花小狸
淡无奇。要说一下的是,其间有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我看到了我的父亲。
在走过厚厚的梨花道之后,我们看到了雪地。
“冰川!”我欣喜地大叫一声,攥住了乔比的手。
我背着乔比往前走,他的身体沉重地压在我的背上。
乔比沉默地将脑袋埋在我的头发里。
我看到父亲尸体的时候,那已经被冻成了硬块。
我没有告诉乔比这一切。只是独自走到平加尔湖旁边,拨开雪层。这的确是我的父亲,他的手里是一截枯萎的树枝。
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以一个兽的姿态生存着。一切在他眼里失去了生命。
平加尔湖从来不会结冰,——我父亲曾经在铜体钵上骗了我。我将湖水撒在他的脸上身上。我想以我的方式,将他覆盖。
湖水很冷很刺骨。我吃力地将父亲拖到厚厚的雪层上,我把他掩埋起来的时候,手完全麻木了。
做完这些,我咽了下口水又对着自己的手呵了呵气,就走了。
让我万分开心的是,在我们走出雪地的那一天,乔比见到了光明。
“拉尔!”乔比兴奋地叫着,他在阳光中打量我。
我惊喜地站在雪水融化的地方看远处的房屋村落。我亲吻乔比的眼睛,我们就快到达一个新的地方啦!
终于,金属锹结束了碰撞。
应桑看了看我。我紧咬着嘴唇,蹲下去。
我的腿有些酸痛。这些日子,我走的路太多了。
我平静地躺在拐角处那个巨大的坑里面。脊梁下有点冷。
应桑带着一帮人向我身上撒梨花。她惊奇地发觉这么多日子来,我身体的曲线变化。应桑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女人之间就喜欢互相嫉妒。那些梨花落在我身上,白色花瓣映衬着我白色的衣服,很漂亮。
合唱班的人注意力很集中地盯着指挥。
那边有几个人,他们按照我的身高目测着应该选多大的裹尸布。
鱼卵般粘在一起的人,个个探出脑袋来,七嘴八舌地建议着。有的说要七尺,有的干脆说,十尺吧。
等一下我被梨花完全覆盖,窒息了以后,他们就要把我拖起来,装到那块难看的黑布里。对于这个,我是一百个不情愿,那个黑口袋还不如我睡觉的袋子强呢。
不过我发不出声音,因为我的嘴巴已经被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我想伸出手来,但手被盖得更严实啦。后来,就剩下眼睛还在外面了。有个拄着拐杖的女人,她在远处惊讶地看着我。
忽然,我有一股久违的冲动。我也想看看那个女人,还有应桑,以及我周围的一切。
正当我想多看几眼的时候,他们将更沉重的梨花瓣压在了我身上。
是的,我得承认这个让我万分丢脸的事实——我和乔比,我们终究没有走出梨花落。因为那天,雪地之后我们看到的村庄,那里飘着漫天飞舞的梨花。
那还是梨花落。
我们要被镇里抓起来啦。但乔比跑起来飞快,——谁也猜不到这个家伙一路上是我背着的。应桑他们来逮我们俩的时候,乔比就不见了。
就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谁也不能走出梨花落。乔比当初决定带我出去的时候,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在他重新见到我的时候,我们又走回了这里。
而那时,一切都变了。
或许,梨花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难解的咒语。
我的眼睛也被盖上了,我头发上大红色的发卡好像也掉了下来。我有点难受。不过庆幸的是,我耳朵还可以听到声音。有个家伙在唱那首让我引以为豪的“奶牛猫”,还是我教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