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没找到要过的日子呢,还不够出离吗?”
“我说的‘出离’不是这个意思,‘出离’在佛教里的意思是,‘自我’希望世界迎合自己,把自己的所求看得过于严重,而人应该稍微偏离‘自我’的要求,这才是‘出离’。”
“可是我要是不坚持‘自我’,就随波逐流了,就芸芸众生了,就一辈子平庸下去了,就把自己的一生糟蹋了,刚才你不是还说,既然咱们有选择的机会,就选择一个有价值的活法儿。”
“可是什么是有价值,什么是‘自我’呢,佛教说的是‘无我’。”茶来了,冯艾艾端起杯喝了一口,“你可以把我送你的那本书翻到书签那页,把倒数第二段看一下。”
邹飞照做,看到了这段文字:“真实的‘我’,独立存在的‘我’并不存在,所以我们所失掉的东西本来就不存在,我们并不是失去了一个真有存在的‘我’,这就是了悟空性。了悟空性时,我们感觉有点危险,可能认为自己掉在了虚无里,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掉进虚无,反而我们会开始了解到我们所认为具体实存的东西,均来自自己唯识所现之投射,而它的本质则完全是空的。只不过它看起来好像我们真的堕入了虚无中而已,因为‘我’已经完全不存在的关系。”
邹飞第一次看到这种说法,不觉一震,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不让自己被这些事情控制,这样你才能真的是在生活。不存在随心所欲,一是本身就没法儿随心所欲,二是越这样想,反而离随心所欲越远。”
“可是人不能被动地活着啊,有些事情需要你去设想和创造,如果只是顺其自然,倒是不用较劲了,但那永远到不了理想状态。”
“所谓的理想状态,既存在,也不存在,是一种‘自我’的幻想,说白了就是一种自我的欺骗,让自己纠缠于它,如达不到,便心生各种负面情绪,其实是挖了一个陷阱,结果自己踩到了。你可能认为自己在认真生活,别人都在混,但别人之所以对社会不抱有你的这种期待,在当今社会也能生活得挺好,并不是人跟人不一样,而是他们没给自己强加一个自己虚构出来的可能,所以他们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就是说只是生活,不特意追求什么样的生活?”邹飞苦笑道,“这么说还是我错了?”
“谁也没错,本身也没有对错。”冯艾艾冲旁边经过的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笑了笑,继续说,“就拿咱们上学的时候来说,你们男生都是愤青,因为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易怒、暴躁,后来走上社会,想要的东西陆续得到了,没有可愤怒的事情了,也就变得平静了,但是日后一旦出现一样你渴望但得不到的新东西——不仅是物,也包括感情和感受,愤怒又会生起。”
“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没有什么是你必须得到的,这些东西都不存在。”
“我……怎么不存在,它们不就实实在在地出现在那里吗,比如我坐的这把椅子和你手里的那杯茶?”邹飞一下蒙了。
“这些都是因缘和合而生,包括我们的身与心也是如此,它们可以存在,也可以消失,本性都是空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不太懂。”
“比如我喝的这杯茶,它是由杯子、茶叶、水组成,然后被我喝了,缺少一项,就不成其为‘我喝的这杯茶’,而在我们坐到这里之前,‘我喝的这杯茶’是不存在的。同样,你对生活的各种感受,也是因眼耳鼻舌身意和外界的接触而产生,它们本身是不存在的。”
“对生活有感触,难道不对吗?”
“思考不等同于智慧,没有正念的思考,只是心在茫然地游荡,必然会造成烦恼。”
“那什么是正念呢?”
“空性就是。”
“这话就够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