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就是土豆白菜,他说这里的伙食不算差,每周还能吃到一次豆腐,喝上一次鸡架汤;他说自己曾经去过的一个卖肾窝点,两个月里天天吃一些烂菜。有人担心切肾手术是否安全时,他一副过来人的腔调,说这个说不准,这个全靠运气。他说肾贩子都是没良心的,有良心的不会干这活,肾贩子为了省钱不会去请正规的外科医生,正规医生要价高,肾贩子请来切肾的都是兽医。
听说是兽医来给自己切肾,其他几个年轻人愤愤不平,说他妈的肾贩子挣这么多钱还这么缺德。
这个人倒是见怪不怪,他说这年月缺德的人缺德的事还少吗?再说兽医也是医生,这些兽医专门给人切肾,切多了熟能生巧,医术可能比正规医院里的外科医生还要高明。
他愤愤不平的是自己的肾竟然没有人要。他说自己是运气不好,始终没有配型成功。他说全国每年有一百万个肾病患者靠着透析维持生命,而合法的肾移植手术只有四千例左右。他的肾怎么会没人要?那是一对一百万的比例。肯定是那些负责配型的男王八蛋女王八蛋没有仔细工作,把他一个好肾活活耽误了将近一年。他说这次再被赶走的话,他要先去庙里烧香,求菩萨保佑他尽快卖掉自己的肾,然后再买张车票跳上火车去下一个卖肾窝点。
伍超来到地下室以后没有说过一句话,无动于衷地听着他们东拉西扯,就是听到是兽医来做切肾手术时仍然无动于衷,只是在想到鼠妹时会有阵阵心酸。他祈求能够尽早配型成功,卖肾后就能立即给鼠妹买下一块墓地。可是地下室里的七个人等待这么久了,其中一个快一年了仍然没有配型成功,这让他焦虑不安起来,失眠也来袭击他,他在污浊和充满异味的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伍超来到地下室的第六天,那个只是在送饭时间出现的人,在不是送饭的时间里出现了,他打开门叫了一声:
“伍超。”
躺在油腻滑溜被子里的伍超还没有反应过来,地下室里的另外七个人互相看来看去,意识到名叫伍超的不是他们中间的一个,而是那个进来后一言不发的人,他们惊讶地叫了起来:
“这么快。”
站在门口的人说:“伍超,你配上了。”
伍超掀开油腻滑溜的被子,在另外七个人羡慕的眼神里穿上衣服和鞋,他走向门口时,那个去过五个城市卖肾窝点的人对伍超说:
“你是闷声不响发大财。”
伍超跟随那个人,沿着斑驳的水泥楼梯向上走到了四楼。敲开一扇门以后,伍超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沙发里。这个中年男子友好地让伍超坐下,然后讲解起了人体其实只需要一个肾,另一个肾是多余的,好比阑尾,可以留着,也可以切掉。
伍超不关心这些,他问中年男子:“一个肾能换多少钱?”
中年男子说:“三万五千。”
伍超心想这些钱买一块墓地够了,他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说:“这里是给钱最多的,别的地方只给三万。”
中年男子告诉伍超,不用担心手术,他们请来的都是大医院里的医生,这些医生是来捞外快的。
伍超说:“他们说是兽医做手术。”
“胡说。”中年男子很不高兴地说,“我们请来的都是正规的外科医生,切一个肾要付给他们五千元。”
伍超住进了五楼的一个房间,里面有四张床,只有一个人躺在屋里,这是一个已经做完切肾手术的人,他看到伍超进来时友好地微笑,伍超也向他微笑。
这个人的切肾手术很成功,他可以支撑起身体靠在床头和伍超说话。他说自己不再发烧,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他问伍超为什么要卖肾,伍超低头想了想,对他说:
“为我女朋友。”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