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或不过是一声不经意的应和吧,仅仅是说她在听。
“民歌,民歌你喜欢吗?”丁一嗽嗽嗓子,唱一句:“大青石上卧白云,难活莫过是人想人。”
“怎么样?还有一个——”那丁站起身,放开喉咙:“你要是我的哥哥你就招一招手,不是我的哥哥就走你的(那个)路!”
“还有一句,最富想象力:想你想得眼发花,土坷垃看成个枣红马……”
“为什么是枣红马?”萨问。
“骑上找他去呀!”
那丁绕草地缓步一周,一步比一步更见其踌躇满志。我当然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这小子一向对自己的风流才智深信不疑,这会儿必是觉着正有一位空前的幸运之神在向他靠拢。因而,此情此景值得配上些音乐,比如说老贝的某些曲子:《田园》或《热情》……
丁一你坐下,我说。/是呀是呀,那丁坐下来,轻声告诫自己:这时候要镇静,要沉得住气。/沉得住气?/是呀,要举重若轻,要游刃有余,要虚怀若谷,那厮顾自对自己说着:总之“每逢大事有静气”,别太张狂,别那么锋芒毕露。酷当然还是要酷些,但同时还得有点憨……/我说:孙子,你丫这是在用心计!我让你坐下可不是这意思。/他说:去去去,就你事儿多!/我说:这种时候还动心眼儿,哥们儿你想过没有,是不是不太地道?/他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说:有没有的恐怕连你自己都未必清楚……
那厮便不再理我。
他对萨说:“所以呢,人想起要立一个约。”
他对萨说:“所以爱是一个约定:从此,我们,不再是别人。”
萨望着星空,望着星光也难抵达的天之深处。
那天没有月亮,或是看不见月亮。
“可是呢,”丁一又说:“秦汉的那个问题真是问得不错。”
“哪个问题?”
“既是美好的情感,既是人人赞美的事物,为什么倒要尽量地缩小(范围)?只能一对一,简直毫无道理!”
月亮藏在云中,或是藏在楼后。
据说凡是看得见的星星,其实都比月亮大。
丁一说:“娥说所以人类就发明了戏剧。”
丁一说:“娥说所以戏剧绝不是要模仿现实,相反,倒是现实要聆听戏剧。”
丁一说:“把白天的生活弄到舞台上去再过一回,简直匪夷所思!”
丁一说:“什么典型人物,典型环境,请问谁来告诉你什么是典型?”
丁一说:“戏剧所要的,恰恰不是典型,而是可能!真正的戏剧就是一种,不不,是种种,种种可能的生活。也就是说……”
“我知道。”萨站起来,又坐下,揪揪裙裾裹紧双腿。
“你知道什么?”
“约定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哦不不,时间和地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是一种心愿,在那儿一切都是可能的,一切都可以实现。”
丁一倒愣了,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了。我便笑他:卖弄吧你就……
“那,”萨转过脸来问:“你说我行吗?”
“你指什么?”
“你知道!”萨的语气非常肯定。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那丁故作诧异,强撑起一副无辜或泰然。
“你说你知道什么!你不就是想问我能不能参加你们的戏剧吗?”
被萨一语道破,那丁不免“咳呀”“哈呀”地含糊其词。
幸好萨不深究,心思似已走去别处。
丁一辩解:“我只是说,既是美好的事物为什么倒……倒要尽量缩小?”
“不不,我没说你说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