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往。不同于以往的还有一点,即:没有“脱”字传来,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切亲近的行动全有,一切动人的消息全有,一切放浪的情节全都有或全都可以有,唯独没有那个最为关键的字眼儿传来。
衣即是墙啊,这可还算什么“无墙之夜”?
但是!我说给丁一:就像那个名叫罗兰·巴特的人发现了“裸体之衣”,你是否发现了另一种可能?继而我提醒娥,还有萨:裸之所以为衣,盖因心魂仍被遮蔽,那么是否可能,衣而不蔽心魂呢?
“是呀是呀,”那丁遂对娥说:“裸既可以为衣,衣为什么不可以也是裸呢?”
娥说:“太好了,太好了,关键是敞开心魂,要的只是敞开心魂!”
于是我与丁一以及丁一与娥欢欣鼓舞,发现那一夜的戏剧又有了一项空前的创造:着衣之裸!
但萨不这么看。萨有着另外的感受。萨明白,那个关键的字眼儿本该传来。本该传来的却没有传来,萨知道,那全是因为她——一个路人的在场,一个局外人的在场。是呀,全都是因为她所以黑夜不能深沉,戏剧不能扩展,约定的平安依旧遭受着现实的威胁。因为她,因为一个讲定的旁观者、一个不肯入戏的别人,所以那极尽努力的“着衣之裸”仍然还是“不裸之衣”,那一个“脱”字所以躲躲闪闪到底没能传来。
否则它会传来。
否则它一定会传来。
后来萨说,那时她的第一个冲动就是去告诉秦汉,为什么性是难免的,是重要的,甚至是必不可少的。萨以为她看懂了也听懂了,在种种种种的爱欲之中,性,都意味着什么,以及那一个“脱”字为什么一定要传来。
那是一种极端的心愿呀!
那是一种不可替代的表达!
极端的心愿要求着极端的话语。或者说,必要有一种极端的行动来承载你极端的心愿,来担负你的极端表达,以便恋人们能够确认这是极端的倾诉与倾听。否则一个隆重的时节将混同于平庸,“千年等一回”的相遇将波澜不惊。否则亚当和夏娃将如何相认?流浪的恋人抑或垂死的歌手将如何区分开:你,和别人?
所以,后来,当丁一说“性原本就是一种语言”时,萨不住地点头。
还是在那片草地上,流萤飞走,繁星满天,丁一说:“你想过没有,实际上,那是一种表达,一种诉说。”
丁一与萨面对面坐着。暗淡的星光下看不清萨的脸,但飞舞的流萤一如那丁飞舞的心情。
他对萨说:“甚至,那是一个仪式,即从现在开始,一个人将向另一个人全面敞开自己,一个人将接受另一个人的全部敞开。”
但是丁兄,那肯定不会是谎言吗?/谎言?/比如说詹对安,比如说画家Z对女教师O。/唔……是的,是的。/老秦汉甚至说,那也可以是粉碎爱的仪式……
“是的,那也可能是谎言。”
“谎言?”萨惊讶地望一眼丁一。
那厮沉默片刻,而后忽然来了灵感:“萨你信不信,谎言,也是从这儿开始的?因为嘛……因为防范也是从这儿开始的,攻击、记恨、猜疑,都是从这儿开始的。所以,爱也就要从这儿开始。平安,也是从这儿开始的。”
萨便又不住地点头。
丁一意犹未尽:“因为,走出伊甸,即是这样的开始——要么是谎言的开始,要么是爱愿的开始。”
丁一神采飞扬:“人,为什么要爱呢?因为孤独。因为隔离。因为你生来周围就都是,别人。”
他问萨:“有句歌词你知道吗?天上的星星为什么像地上的人群一样拥挤?地上的人群为什么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疏远?”
萨“嗯”了一声,很轻——是表示她知道这首歌、她喜欢这句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