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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或从那芜杂的历史中看见了某种永恒难解的事物之时。

    后来丁一问姑父:“那个老刘呢,他可以证明馥呀?”

    姑父却已闭上眼睛,仿佛还在为错过了那朵昙花的开放而懊悔不迭。

    “要是馥终于什么事也没做就死了,”姑父说:“老刘又能证明什么呢?”

    “馥在等待,这,老刘他是知道的呀?”

    “谁都可以证明她在等待,可谁能证明她在等待什么呢?相反,要是有人想用吴妈的事来证明老刘招降纳叛,听起来是不是更合逻辑?”

    “那也得实事求是,不是吗?他老刘也不能太自私了呀!”

    “可是他忽然病倒了。”

    “病了也可以说呀?”

    “中风。中风不语,你懂吗?老刘差不多是个植物人了。”

    “那……那……那他的那个上级呢?”

    “是呀,我就开始找他那个上级,为了找老刘那个上级我可是没少费周折。可等我终于找到了,爷们儿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你得信命。你得相信,这世间有一种东西是任何人也抗拒不了的。”

    “他死了?”

    “还应该加一句: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姑父一脸苦笑。

    天已经亮了。姑父收拾起酒菜——残酒灌回酒瓶,剩菜折箩成一盆。看他那任劳任怨的样子,仿佛往事概不存在。我悄悄说给丁一:瞧见没?在有些地方,灵魂就是这样熄灭的。

    你指什么?

    比如某些网脉,就像某些根须已经枯死,不再有任何消息流传。

    但丁一的思绪还在某些传说中徘徊。

    “那您呢?”他鼓足了勇气问姑父。

    “我怎么?”姑父并不停下手里的劳动。

    “您,真的是叛徒?”

    “真的。”——这两个字之出口轻率,会让人以为他是在说别的事。

    “怎么会呢?”

    “怕死。”——这声音简直可以算轻浮,以致我和丁一都怀疑他是在说别人。

    姑父开始浇花,一盆一盆地认真又耐心。

    最早的太阳走进屋里,先是照在墙上,然后照亮了摆在高处的花,再后便把姑父的白发一根根都照得鲜明。

    这时候,我听见阳光里颤悠悠地飘荡起一句话:“但我不知道,是我怕死,还是你们叫他姑父的那个人怕死。”

    这话让我感动至深。我知道在姑父里面,灵魂还在徘徊,比如说有些枯萎的根须,仍然埋藏着悠久的消息。而且,这些消息,必将使出卖者丁一被流放得更为深重。

    比如说丁一忽然感到了自己与姑父的同病相怜。

    比如说丁一相信,自己不过是比姑父侥幸些罢了。

    比如说他又想到:依呢,她现在怎样了?依,她将来又会怎样呢?当有一天,依也变成了一张照片,谁还会知道那美丽的形象后边曾有过的心魂?

    以及那美丽的心魂,是怎样被一个好友出卖的。

    那丁不语,唯有羞愧,唯有满面的愁容。

    我开始热爱丁一了,他没把责任推给别人,甚至没有推卸给我。那么我呢?唉唉,这可真是件值得警惕的事了:一个久历沧桑的行魂也可能被雕磨得狡猾,倒不如一个崭新的生命来得纯真、率直了!我开始懂得了更新的必要:上帝之所以一次次更新生命,就是怕这漫长的行旅或丰富的经验,会把纯真和率直、惊讶和荒诞,一并改造成老奸巨猾与神机妙算;那样,你就会看什么都是正常——就像有部电视剧的标题:动什么别动感情。

    你说,丁一悄声问我,依,这会儿在哪儿?

    不知道。

    你说依,咱还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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