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们是朋友啊!”丁一说。
“朋友?”
嘘——,别傻啦你,丁兄!她是说,所以你对她也不重要。
那女子扫我一眼,狡黠地笑笑,似已看穿我的心曲。
我心说好好好,那不如就把话说清楚吧,免得我这“丁一之旅”又毁在这儿!
然而出我预料——我本以为如此“开明”的女子,必早已潇洒无碍,谁料她狡黠地笑过之后,却背过身去悄然垂泪。
“咋啦你?”丁一问她。
“哈,朋友!”
“难道不是吗,我们?”
“是。不过就像‘人民’,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是,什么时候也都可以不是。”
“啥意思呀你?”
“比如说朋友是不能出卖的,是吗?但必须出卖时,你先说他不够朋友就行了。”
那丁一惊,周身的冷汗——我知道他想起什么了。
“真实的,只有现在!”那女子说。
“别问过去,也别问将来,”她说。
“其实,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现在,”她说。
丁一愣愣地坐着,似已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我恨不能冲出丁一,直接跟这女子说话。
然而她已是泪流满面。
她一边穿衣一边说着:“我,不过是你现在的快乐。”
她一边梳头一边说着:“我们,不过都是对方快乐一时的条件。”
她抹着眼泪,抹得红颜零乱:“记住,我们互相没有历史。”
她慢慢地穿戴整齐:“别那么累好吗?别那样问。别像有些人那样跟我说什么爱情!”
她对着镜子左右看看:“现在,我在这儿。等我不在这儿的时候,这个女人就等于没有。”
她从镜子里望着丁一:“有位名人说过:生活分为两种,一种是悲惨的生活,别一种是非常悲惨的生活。”
她转回身来淡淡一笑:“经由某个女子,你的一段生命实现了快乐。或是因为一个男人,我的一段生活还不算‘非常悲惨’。如此而已。”
但她忽又泣不成声。我听那哭泣中必隐藏着纷然危惧的历史。
一时间非常安静。风,一如既往,掀动市井喧嚣。太阳恒久地运行,分开昼夜。时间“嘀嘀嗒嗒”从不停歇。
然后她猛地转身离开。
门开处,一团刺眼的明亮闯进幽暗。
她走进人山人海——衣冠楚楚,隐没于别人。
丁一!快,快追上她!会不会,她就是夏娃?
那丁不动,愣愣地看我。
至少,至少她……她也许会知道夏娃的下落!
为什么?
你没听她说吗,“别像有些人那样跟我说什么爱情”?
那怎么啦?
我是想:我到丁一已经二十几个年头,夏娃她会不会已经等得心焦?我是想:我在丁一如此胡作非为,夏娃她是否已经伤透了心?我是想如果有一天夏娃来了,她会怎么说?会不会也是这句话:别再跟我说什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