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非常名”,“道可道”才有此非常之说道。但是,唉,但是自那先行者去后,千百年中这智慧的称谓已被歪曲,被些自作聪明其实对它毫无理解的人(知识分子?)所亵渎!那非常之名正被轻薄着,滥用着,猥亵、淫狎,面目全非……
而这正是人间堕落之肇始呀,丁一你可听清?
然而那丁已调头他顾,早听得不耐烦了。
说嘛他倒也还是说着夏娃,似念念不忘,但其实,那盟约的要点已趋淡薄。他一心所迷恋的,惟美女如云,惟夏娃之可能的居身——窈窕倩影,皓齿娥眉,情眸脉脉……总之那些琳琅美器无不流光溢彩楚楚动人,此丁风华正茂,又已体健身全,怎禁得凭般诱惑?
春风日益强劲,素闻这力量不可阻挡,难以约束,甚至于怠慢不得。我惟盟约独守,暗自祈祷夏娃快快到来,而它必纵情恣肆,朝向所有的封冻之地扩展,朝向一切陌生之域开辟。那非非丁一之想,那浪浪生命之风,必将吹遍荒原草莽的每一处角落,苏醒一切生命或形器,飞扬狂舞,对酒秉烛,从而忽视了牵念久远的梦愿,埋没掉尚未强健的心魂。
于是乎春光浩荡,这情种频频进取。
于是乎花前月下,这蛮人屡屡出击。
于是乎终得一日此丁欲念成真:于喧嚣世界之一角落,于寂寞光阴之一瞬间,“脱”这个字,千回万转终于传来我的丁一之旅。“脱”这声音,即将向丁一解开“她们”的秘密。以及“脱”这行动,就要把那迷离千年、猜想终日的幻影凝铸成实际!
我一时无措,惟扽扽那丁的衣角:喂喂哥们儿,咱口是心非吗?
他故作镇静:咳,这……这有什么?
可还记得伊甸之约?
他嗫嗫嚅嚅:当……当然……
可还记得那三点警告?
他支支吾吾:可……可是……
那么我问你:她们可是夏娃?夏娃此刻在哪儿?
我闻那丁心如跑马。
我觉那丁体热如焚。
我见他目中有火,便知某事已在所难辞。
他哀望着我。
我逼视着他。
不料那丁情急生智,居然寻得一条攻守兼备的托词:那……那你说,不然的话咱怎能知道谁……谁是夏娃?
啊,我早料到这一招了!不过,这可真是一道旷古难题:遮蔽之中,就怕“纵使相逢应不识”。敞开之下,又可能“过尽千帆皆不是”。不是倒也罢了,可谁又能知道“何处是归程”呢?倘就这么“长亭连短亭”“襄阳向洛阳”,一而再、再而三地敞开,一而再、再而三地脱,脱,脱……那独具的语言岂不滥用?滥用而至平庸,平庸终至失效,就怕“千年等一回”的团圆难免要沦为策划与操作了,或不过是些琳琅美器的排布,艳身浪体的调遣。
那丁见我为难,转而一脸的商榷:哥们儿,也许咱不妨一试?
那丁见我动摇,转而一脸的鼓励:兄弟,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命啊!
那丁见我沮丧,转而一脸的讥嘲:何必何必,何必呀你,傻死咱能算烈士?
脱
“脱”字于是传来,轻轻地,带着颤抖,就好像这世界终于要展露其真,一个悠久的秘密即将真相大白……“脱”字于是传来,抑或无声,却似震响,心动如鼓,盼望兼着恐惧……“脱”字于是传来,似寂静在暴发,无声在呐喊,温柔的强制,粗暴的依从,以至于晕眩,有尖啸之音掠过脑际,有暴涨的潮水溢满荒原……又似在空无所依之间飘荡,若虚若幻,似梦似醒,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真是假了……于是乎那丁兀自窃问:真的吗,这一切?那一向的遮蔽真会袒露?那一向的不可思议,真的就要变成现实……
啊,是的是的——衣如水波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