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922年——冯蝶儿 黄素珍 陆小山
不起元勋中“将军团”那一帮利虫禄蠹。
凡事怕看穿,看穿了,什么奥妙的把戏都一文不值。眼前亏吃多了,于适也稍微学了些乖,从此对政治不再开口,改为奔走教育。教育在汉口,乃至整个民国,一向是不受重视却又备受重视的。不受重视,是你办教育我支持,找我要钱我没有;备受重视,是读书人不安分,要盯紧点,经常兴点文字狱,念点紧箍咒。当局一看,有个苕货主动来做公公背媳妇出力不讨好的事,这苕货还是个大苕货——于符子,首义元勋也,真是求之不得,委以教育局长。哪知于适竟坚辞不受,要创办汉口的第一所女子中学。当局啼笑皆非之余,也就随他去折腾。好在都晓得他是个清廉耿介之人,在男女大防上,对他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一个“钱”字,当局总是装马虎。这汉口第一所女子中学也就饥一餐饱一餐,多是靠于校长一张老面皮,在商界实业界磕头化缘维持。近几年,汉口大动荡,当官的多是抓紧刮地皮的,刮得商界实业界也叫苦不迭。于校长左右支绌,穷于应付,招聘了好久,才有一位先生应聘。
于校长在应聘中聘老师脸上扫了一眼。这一眼流露出许多欣慰:世道人心,千姿百态,到底还有古道热肠之人!此君学问底子薄是薄了些,也还难得,只有将就了。岂不闻,河里无鱼虾也贵呢。
“各位先生,于某惭愧。惭愧如何,就先免了罢。今日有扰各位先生到此开会,别无他意,是向各位介绍一位新来的先生,陆先生,陆小山先生。”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冯蝶儿早注意到同事中有一张新面孔。这张清秀的脸上,有儒雅之气,儒雅中似又掺杂着暴戾和奸诈。这张面孔是肯定见过的,直到于校长介绍完,她还是回忆不起来。
“陆哥哥,找得你好苦哦——!”黄素珍像是在大海深处发现了一件珍宝,惊喜交加。
陆小山一愣之后,眉头就结成了一个大疙瘩。
“肉哥哥,还骨头哥哥咧!”汉口话“陆”、“肉”不分,一声陆哥哥,可以听成肉哥哥。对黄素珍,陆小山本来就是在演戏。这场戏是针对杀父仇人张腊狗的,这是一场锈刀子割肉的戏。既然是锈刀子割肉,就得慢慢来。再说,陆小山受聘到汉口女子中学来当教员,就是为了能每天见到冯蝶儿!汉口女子中学佳丽如云,陆小山尚且只钟情一人,心里哪还有黄素珍的位置!
“看看婆娘的鬼样子唦!哈欠连天,一个接一个!看那一口的牙齿唦,那也叫牙齿?黑不黑,灰不灰的,硬像是在灶膛里拱了的!”陆小山朝黄素珍瞥了一眼,不由一阵恶心。
黄素珍终于不能上学了。即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也坚持不了。学校对她再怎么宽松,也不能给她配备一套吸鸦片烟的器具吧。她成了真正的瘾君子。一天至少有大半天要靠在烟榻上。三十出头的女人,正是丰腴滋润的季节,虽无少女的清纯,也该有少妇成熟的风韵。
不到半年的时间,黄素珍的变化,陆小山是最清楚的。他是这变化的制造者,也是制造这种结果的最直接的观察者。这是他的第一步棋。看来,这步棋他是赢了。
要打张腊狗的主意,又不伤及自身,还真不容易。汉口侦缉处的处长,行动根本就没有规律。他没有人们想象中的严格的上下班时间,甚至,连办公的地方都经常变。而且,只要一出门,总有三个以上的保镖紧紧跟着,警惕地从几个不同的方位观察周围的动静。晚上,前后门通宵都有保镖执勤。还有外人所不晓得的,有时,张腊狗在他经常出入的某个地方整天整晚地戒备森严,其实,张腊狗根本就不在那里。
狡兔三窟。张腊狗绝对不止是一只狡兔,也绝对不止三个窟。
既然是场持久战,不妨多等待。
眼下,看着黄素珍这一副鸦片烟鬼的模样,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