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21年——刘宗样 牟兴国
而过,或背道而驰。
不长的时间里,“四局”或只折不赚,或赚了却不晓得钱到哪里去了,或干脆昙花一现倒闭了事。
尽管张之洞为宦从政堪称干员,眼睁睁地看着他殚精竭虑耗费巨大创办起来的企业只折不赚,却无可奈何一筹莫展。就在刘宗祥冯子高向他请求承包后湖筑堤工程的时候,张之洞一见刘宗祥,短短的一番对答,他老人家萌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这刘宗祥是个官身,当初把布纱丝麻四局交给这后生去办,恐怕又是另一番气象。
其实,聪明睿智洞察世事人情如张之洞者,也有一点不明白:在他那样的管理体制下办企业,再怎么能干的人,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不中。
值得庆幸的是,张之洞虽然无法改变官办企业的管理体制,不甘心自己所创基业彻底被毁,他最终还是找到了一条挽救企业的路:公开向社会招商募股,在不改变四局国有性质的前提下,华商可公开竞争租赁经营。当然,参与竞争的华商,必须有一定资信担保。
布纱丝麻四官局公开招商伊始,刘宗祥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如何顺利而便宜地把汉口城基地一口气买下来那件事上。没有像刘宗祥这样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谢子东投标承租四局中的织布局,就异乎寻常的顺利:他以自己的恒昌公司向官钱局抵押80万两银,官钱局自己愿意投资30万两入股。谢子东又在社会上招同仁股50万两。算下来,谢子东等于一分一厘的银子不花,就有了偌大一家为他赚钱的织布厂,日夜为他赚银子,而且生产减免税金,销售沿途免纳厘税。这样一来,从1902年到1911年的第一个十年里,谢子东就发了,发成省城最有影响的大富豪。
辛亥首义革命,对于谢子东无疑是一场最难忘的灾难。产业正处战火中心,革命一时似天崩地裂来势凶猛。世上万事命第一,三十六计走为上。人在两种情况下最能体会到性命的甘贵,一是在将死的当口,一是在有了钱之后。谢子东自然是属于后者。谢子东本着先逃命要紧的宗旨,到上海当了一段时间寓公。
等到战火甫熄,南北议和,大局有定,谢子东乘上回汉口的班轮,在摇摇晃晃的船上做着摇摇晃晃的梦:安安稳稳续旧梦,太太平平赚银子。
当谢子东的脚重新踏上江汉关码头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在上海和在船上的那些想法,完全是麻雀掉到粗糠里——空欢喜了一场:世事变得太快,快得他来不及转过弯来。
“咿?上海仅半载,汉口已十年!怪哉也夫!”谢子东用脚跺跺地。地很实在。
脚下是很实在的土地,不是在船上。既然不是船上,那么,摇晃的就不是船了。
地不至于会摇晃罢?那么,就是我自己在摇晃了?他又摸摸头,朝自己空荡荡的家四处看看,又朝跷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对面的牟兴国看了看,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
牟兴国一身学生装,朴素得很,一脸的学生气,和气得很。但谢子东晓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学生,也不是一般的革命党。这人是个将军,是中华民国湖北省政府的参议,是只要听到就让人头疼的“将军团”首领!
“怎么样?谢老板,有人告你革命期间通敌资敌,站在满清鞑子一边,罪应作汉奸论处。既是汉奸,是革命的敌人,一切财产都要没收充公。再说,你霸占的织布局,本来就是国家的产业……”牟参议牟将军不急不躁,娓娓地道,细细地说。照说,既是汉奸,把人抓起来,财产该查封的查封,该抄没的抄没就是了。对于这类事,完全可以三下五除二,简简单单就处理了的,不知何故要说这多的话。而且,这种完全应该把人传唤到官衙去谈的话,现在居然屈尊一个将军到“罪犯”家里来谈!
“牟将军,呵,呵嗬嗬,牟参议,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这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