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雪
兴趣,它的前腿上、脖子上的铁链上都是它在奔跑时流下的粘糊糊的唾液。鬼试着钻进了汽油桶里,这个汽油桶对于鬼来说显然过于狭窄了,但它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刚刚挤进这个窄仄的空间,它就睡着了。
直到深夜,鬼才醒来,爬出汽油桶,到盆里去喝水。
鬼的第一天就是这样度过的。
随后的每一天就是这样的翻版,不过是强度更大而已。
每天早晨,鬼等待着黑人拿着那根木棒从小屋里走出来。它又被挂上两根链子,抻紧,然后黑人像完成任务一样敲打着它,他也确实是在完成任务。
当毒打已经成为鬼漠不关心的一切时,那么一切也就无所谓了。鬼毫不在乎地眯着眼睛,慢慢地它已经不在意那木棒敲在身上的感觉。随后,鬼被牵到那架机器上,开始跑步。那是一条令鬼绝望的道路,永远以匀速地向后延展。一个大约三十度的斜面,鬼自身的力量在推动着它不断地向后倒退,而鬼眼前的景象不过是前面隔着跑步架上围网的网眼所能到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在鬼不断摇晃的视野里,那集装箱上的锈迹总是可以幻化出各种数不清的景象,有时是一只被逼急了直立起来,像毒蛇一样发出咝咝威胁低哮声的野猫,或者是一只像猪一样又矮又壮的狗。那是鬼一直跑下去的力量,它想冲过去,把它们咬在牙齿之间,如果可能,就咬断它们的骨头。
就这样跑过五六公里之后,因为头颈上悬挂着可怕的链子,鬼的头垂得越来越低,于是,它的眼前就只有不断地向后退去的皮带了。那上面没有什么,只有也许是前面的狗留下的各种各样的黑色污垢,还有一处破损的地方,露出皮带下面的麻线。就是这种毫无特色的皮带,在不断地向后退去。鬼看得时间久了,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那些黑色的污点就慢慢地化为一瓣瓣缓缓飘落的黑色的雪花,一场永无休止的黑色的雪。跑到最后,已经进入朦胧状态的鬼就仿若置身于那黑色大雪中了。雪越来越大,最后厚重的雪花就把它完成覆盖了,厚厚的黑色的雪重重地压在它的身上,压得它喘不过气来,它努力地摇动着头,想舒服地呼吸一下。
鬼曾经创下一天奔跑二百公里的纪录。
黑人养过的最壮的一条狗也只是一天跑过一百六十里公里。
这样的训练几乎一天也不间断地持续了六个月。
鬼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棒子打在它的身上时嘭嘭作响,鬼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而它一旦开始奔跑,几乎就什么都忘记了。除其累得瘫倒,否则它绝对不会主动地停下来。
这一天,黑人竟然没有为鬼安排任何训练。
那天早晨刚刚醒来的黑人端来了一盆食物,他还从来没有在早晨喂过鬼。
那是一份超分量的早饭,新鲜的羊肉脏、羊肉和一些馒头。鬼毫不犹豫地吃得精光。
随后,鬼稳稳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一直握在黑人手中的棒子落在自己的身上。
但黑人走开了,回到自己的小屋去了。
鬼因为没有训练而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天。它趴在汽油桶里睡觉,直到黄昏。
当黑人从小屋里走出来时,鬼也站了起来。
黑人先是将木棒重重地敲在汽油桶上,发出了咣的一声,像是警告鬼不要有任何非份的企图。
黑人竟然解开了鬼脖子上层层叠叠地缠着的链子。黑人很少松开链子,有时会一两个星期地不解下来。最开始,鬼身上那些跳蚤似乎在突然间发现了这座转瞬之间在宿主的身上建起的一座充满着诱人洞穴的金属的大厦,那些跳蚤结着队到这新奇的世界里狂欢。剧烈的痛痒折磨得鬼彻夜不能安眠,但它的爪子却又无法抓搔到链子下的脖颈,于是在实在忍无可忍时它就用脖子重重地撞击着铁桶,以这种剧烈的冲击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