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纳妾
肥田赏给他。现在韩则林有地八百了,许愿的事闭口不再谈。邓恩提起来,韩则林必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邓恩一口气闷在心里,生了一种怪病,他睁开眼睛就饿,吃多少都没够。越吃身子越单薄,走起路来脚打晃,更别说下地干活了。韩则林嫌弃他,碍于别人的眼睛,又不能把他赶出去,只好留在院子里干些杂活。谁料,旧病没好,他又添了新毛病。说着话走着路,他会突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除了吃,这倭瓜真是百无一用。邓恩骨头软了,脾气倒硬了起来。为了河边那块地,天天围追堵截,就连六十岁大寿都不让韩则林过痛快了。
韩则林沉着脸从棺材里爬出来:“稍瓜打马去了半截,你总是这样蹬着鼻子上脸,我真没法给你脸了!”
邓恩嚼着蚕豆说:“八十岁的婆婆嫁人家,是图生还是图长?嘁!你那张脸还不如鞋底子宽,我要它能种麦还是能插稻?”
“你吃的是我田里的米,穿的是我地里棉花纺的布,喝的是我仓里粮食酿的酒。我给你吃,给你喝,养着你的老,咋就换不出来个良心来呢?”
“夜壶钻个眼,漏尿了不是?韩老大,别一口一个你的,韩家的八百亩田,哪一亩不是我下死力侍弄得沟是沟垄是垄,花是花朵是朵的?为了韩家我熬得灯干油尽,你给我的那点吃喝,抵得了河边我的二十亩肥田吗?你把田还我,我分出去过,省得费口舌。”
韩则林放软了口气说:“你这个人就是杠头。你说你没家没业的,身子骨又差,吃口饭累得满脑袋淌虚汗,分出去你能干什么?扛锄头干活?还是让锄头扛你吧。地你是伺候不了了,总不能让它荒着吧?”
“伺候不了,我租出去。”
“地已经租出去了。”
“那是你租的,你租地给老六的时候没有告诉我,收回来的租子你也没给我。”
“粮食没进仓,还没到收租子的时候,我拿什么给你?”
邓恩说:“韩老大,财有两种取法,有善取有恶取。只有做得妙才是手段。大风里掉了下巴,你嘴赶不上了。这回你就是把天说出一个窟窿来,我也把它当成穿堂而过的屁来听。”
韩则林刚要说话,邓恩拦住他的话头:“别给我说明日,明日复明日,熬到你那个明日,我的骨头都可以拿去敲鼓了……”
话未说完,他的舌头忽然硬了,身子往前一倾,他伸手去抓离得最近的彩荷,彩荷本能地往旁边闪了一下。邓恩一头栽在地上,他牙关紧咬,眼睛翻了上去,样子很吓人。彩荷惶恐地回头看着韩家的人。
冯氏说:“别管他,一会儿他自己就起来了。”
邓恩很快醒了,躺在地上迷茫地看看四周,他认出来彩荷,冲她伸了伸手,彩荷蹲下身把他扶起来。
邓恩埋怨彩荷说:“你这丫头怎么不扶我一把?看看摔得我这个疼。”
彩荷帮他掸身上的浮土。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邓恩问。
彩荷说:“你说地的事。”
邓恩直起腰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跟韩则林说:“对,我是要跟你说河边那块地的事。”
韩则林沉着脸不搭腔,他从寿材里爬出来,一件一件地往下脱寿衣。
邓恩说:“有几个人一大早就在那块地里乱踩,怎么吆喝都不听,那架势比你像主子。”
韩则林听到有人祸害庄稼,急了问:“谁啊?”
邓恩说:“不认识,看样子不是咱县的。”
韩则林穿好平日里的衣服跟韩韬说:“走,到地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