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至少也是想与吕惠卿、舒亶撇清关系。按照惯例,这只是第一步,石得一为了维持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撇清与外臣勾结的嫌疑,下一步肯定会疯狂攻击舒亶。一个既得罪了旧党,又得罪了新党的宦官,才是皇帝心目中的好宦官。
舒亶看不起石得一,以为可以轻易地将石得一绑到自己车上,却忘记了石得一是个宦官!
在这一瞬间,吕惠卿已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舒亶为何会突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吕惠卿转念一想,便只觉眼前一阵晕眩。
熙宁十七年十月十日,对待罪在家的尚书左仆射吕惠卿来说,是噩耗连连的一天。
上午,悄悄出去打听的家人带回两个消息。一个是皇帝因为病情略有好转,自睿思殿移驾正寝殿福宁宫。除了李宪几天前因皇帝忧心自己一病不起,须有信任之人在西北军中稳定军心,并随时弹压新收复的灵夏地区可能出现的叛乱,已奉旨意前往兰州主持军务以外,熙宁朝正得宠的几位大宦官李向安、石得一、宋用臣,以及李舜举,都在陪同之列。另一个消息则是勾当皇城司石得一弹劾御史舒亶欺上瞒下、罗织罪名、滥捕无辜、屈打成招、锻炼成狱,并极言司马康无罪受刑,性命已危在旦夕。不敢置信的皇帝派李向安、李舜举前往御史台狱探视,发现司马康已经奄奄一息。消息传出,汴京城上上下下,群情激愤,上万吏民围聚御史台,喧嚣怒骂。韩忠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散他们。震怒的皇帝闻讯后,几乎气得昏厥过去,当即下诏,释放司马康,舒亶下御史台狱。
每个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舒亶的失败。吕惠卿手中几乎已经丧失了一切筹码,却有无数把柄留在政敌手中。
吕府的气氛低沉到了极点。大门之外,自然早就已经冷冷清清,而在府中,吕惠卿与吕升卿、吕渊空坐在空空荡荡的正厅中,一个个垂头丧气。吕惠卿似乎已经预感到大势将去,也少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显得极其颓丧、衰老。
“一败涂地!一败涂地!”吕惠卿不断地嘀咕着这个词,嘴边却挂着诡异的笑容,令得吕升卿与吕渊不寒而栗。
但是噩耗并没有就此终止。
午时刚过,吕府外传来喧哗之声,便见到守门的家人慌慌张张跑进来禀道:“圣旨到!”
“圣旨?怎么会有圣旨?!”听到这三个字,吕升卿的腿立时便吓软了。
“慌什么?!”吕惠卿这时候反而异常冷静,一面呵斥着,一面吩咐道:“准备香案,接旨!”
这圣旨不可能与舒亶有关,吕惠卿绝不相信自己留下了把柄。
望着李向安走进正厅,北面而立。表面沉静的吕惠卿,心中竟突然生出一丝侥幸……但他马上知道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妄想,连忙恭恭敬敬地跪拜下来。但李向安却并没有拿出诏书来,他看着面前的吕惠卿,尖声说道:“相公,皇上吩咐我带些奏章给你看……”
吕惠卿愕然抬头,望着李向安,却见他面无表情,一旁有四个内侍抬着两大箱子奏章,摆到吕惠卿面前。
吕惠卿颤颤巍巍拿起一本奏章打开,赫然是陈元凤弹劾自己的奏章。
“嗡”地一声,吕惠卿闭上了眼睛。“完了!”
李向安望着吕惠卿,默不作声。整整两箱弹劾自己的奏章摆在面前,再傻的人,也知道皇帝的意思了。
“烦请都知代禀,罪臣吕惠卿,已经知罪!”吕惠卿艰难地低下了头。
“那咱家便可缴旨了。”李向安拱了拱手,便带着内侍们离去。方走到厅门口,忽听到身后吕惠卿唤道:“敢问都知,究竟是出了何事?”
李向安转身来,看着吕惠卿,叹了口气,低声道:“益州暴乱!”
“啊?!”吕惠卿身子一晃,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