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一个好处,对于他的副手姚兕,周齐贤都称得上是言听计从。凡军中事务,总之先谘而后行。
姚兕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忽道:“大人所持自是正论。夏主颁给仁多的伪诏,仁多至今未表答复,敌我未明之时,怎可寄予腹心?万一中其奸计,我等死生事小,却是愧对圣上。”
周齐贤连连颔首,道:“某亦是如此想。”
姚兕却又道:“然仁多为人素奸猾,忽设宴相邀,定是心中疑惧。我等若竟此显露防范之意,正是增其疑忌,迫其速反,只怕坏了朝廷的大事。”
周齐贤听完,也觉得很有道理,又不禁迟疑起来,望着姚兕:“那武之以为当如之何?”
姚兕抚剑笑道:“大人勿忧,届时尽管赴宴便是。他仁多请柬上既是请了我铁林军营都指挥使以上的将领,我等便倾巢赴宴。我倒想看看,仁多澣能玩出什么花样?!”
“那石帅的密使那边怎么办?石帅后天便至韦州……”
“正好替大人准备一份见面礼。”
仁多澣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慕泽的双眼,仿佛要穿透他的眼睛,翻出他心里潜藏的一切想法。
“你是说石越正在秘密前来韦州?”仁多澣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
“是。”慕泽的回答极其简略。
“我都不知道的事,你为何会知道?”
“石越走的是小道。”慕泽平静地回道,“只要在环庆道上行走,不可能瞒过沿边蕃部。”
“胡说八道!”仁多澣怒声斥道,“他堂堂陕西安抚使,为何要走小道?”
慕泽默然回视着仁多澣。这是不需要他解释的问题。
沉默良久,仁多澣稍稍放缓了语气,但问题却依然尖锐:“石越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来告诉我?”
“权术而已。”慕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他连统领都容不下,难道将来真能容下我吗?”
“怎见得他容我不下?”仁多澣冷笑道。
慕泽却只是带着讥讽地望着仁多澣,并不多言。石越来韦州,本来没什么要隐瞒的。既然他刻意隐瞒,那么针对的对象是谁,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依然还有疑问。
“若要除掉我,石越又何必亲身冒险?”
但这显然也不是需要慕泽来回答的问题。谁知道石越是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胜券在握,所以想玩一次刺激的游戏而已。也许石越根本不是为了针对仁多澣……
问题是,若不是针对仁多澣,又是为了谁?
猜忌、恐惧,不信任与不安全的感觉,似毒蛇一样抓住了仁多澣的心。
细作曾经发现宣武第一军有几个指挥的人马,正以休整的名义撤回,他们中途肯定要在韦州歇脚。
难道石越真的这么急不可耐?
但平心而论,夏主的诏书颁布之后,他的沉默的确也不会让宋人感到高兴。
也许,石越是想逼他表态。
仁多澣的瞳孔猛地缩小,也许,这只是一个陷阱,引诱自己因为疑忌而先出手,然后,宋人就有借口名正言顺地铲除自己。但是,这重要吗?如果石越已经开始给自己布设陷阱了,那么,无论他跳与不跳,都无关紧要。那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无论如何,他都是一定要选边的!
就算易地而处,他仁多澣是石越,也不会给自己自由选边的权力!
只不过,石越动手也太快了一点。看来,石越是认定大局已定了。
那么,不管那是不是一个陷阱……
仁多澣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事情总是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被人打乱,这自然不会让人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