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二十一
的制服,我累得大汗淋漓,咸涩的汗水从额头往下淌,流进了眼睛……
哪儿也没有!地下长廊的地面出口我哪儿也找不到——没有出口。不过,这样也许更好:这一切更可能是我的那些荒唐“梦”中的一个罢了。
我浑身粘黏着蛛网,满是尘垢,疲惫之极。我打开围墙门,想回到大院里去。突然我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声,还有扑哧扑哧的脚步声,我眼前又出现了那对粉红色的招风大耳和 S双曲线的微笑。
他眯缝起眼睛,放出一根根芒刺,直朝我钻来,一边问道:“您散步?”
我没回答。两只手直碍事。
“怎么样,现在您觉得好些了?”
“是的,谢谢您。好像快基本正常了。”
他放过我,拾眼朝上望,头后仰着,这时我第一次看见了他的喉结。
在不太高的上空,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有飞船的嗡嗡声。飞船飞得不高,速度又慢,飞船上还吊着长筒观察镜。因此我知道这些飞船都是护卫局的。但是它们不像往常那样只有两架或三架,而有十架到十二架之多(很抱歉,这里我只能用约数)。“为什么飞船这么多?”我斗胆问了一声。
“为什么?嗯……一个好医生,当病人还健康的时候,他就着手治疗了;实际上病人要到明天、后天,甚至一星期以后才会生病。这是预防措施!”
他向我点了点头,又啪嗒啪嗒踩着院子的石板地走了。后来,他又回过头来,半侧着身子对我说:“请您多加小心!”
我一个人。静悄悄,空荡荡。绿色大墙上空鸟儿翻飞盘旋,吹过阵阵清风。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飞船很快在空中掠过。云彩轻轻地投下沉重的影阴。下面是浅蓝色的圆屋顶,一个个冰块似的玻璃立方体,它们渐渐变成铅灰色,渐渐变潮、泡胀起来……
傍晚。
我打开了手稿。我想就伟大的一致同意节,写一写我认为(对你们读者)不无裨益的一些想法。这一节日即将到来。但是我发现,现在我还不能写。眼下我总要留神去倾听风的黑色翅膀扑打玻璃墙的声音,我总要回头张望,我在等待什么。等待什么呢?我不知道。所以当我熟悉的红棕色的鱼鳃到我屋里来时,我高兴极了这是我的真心话。她坐了下来,郑重其事地把夹在两膝之间的制服裙的裙褶扯平,然后很快地送过来一个又一个微笑,把我身上的裂缝一块块地黏住,于是我觉得身体牢牢地粘紧了。我觉得很牢固,很愉快。
“您知道吗,今天我一进教室(她在儿童教育工厂工作),就看见墙上贴着幅漫画。真的,不骗您!他们把我画得像条鱼。也许,我真的……”
“不不,瞧您说的,“我忙不选地说(说真的,这儿没有什么东西像鱼鳃,这很清楚,至于我说过的关于鱼鳃之类的话,是很不恰当的)。“当然,归根结底这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您要明白,问题在于行为本身。我当然把护卫局的人叫来了。我很爱孩子,我认为,最难于做到、最伟大的爱——是严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哪能不明白!这和我的思想正好有共同之处。我忍不住把记事二十章中的一段念给她听,这段开头的那句是:“思想在脑子里清晰地发出轻微的金属般的铮铮声……”
我不用看就知道,她红棕色的脸颊正在发颤,愈来愈向我凑近过来,现在她那瘦骨嶙峋有些扎人的手指伸到我手里:“给我,把这个给我!我要把它录下音来,让孩子们背出来。
我们更需要它,比火星人更需要,今天、明天、后天我们都需要。”
她回头看了一下,声音很低很低地对我说:“您听说了吗?听人说,在一致同意节……”
我倏地站了起来:“听人说什么?什么?一致同意节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