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个电话(1985)·5
时候。你说我是洛杉矶惟—一个敢慢条斯理地讲话的人。事实是我不敢说快。那不是深思熟虑,不是从容不迫,不是智慧的表现。所有矫正过口吃的人说话都很慢。这只不过是个技巧。”
“结巴。”她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好像他讲了个笑话,而她却不知可笑在哪里。
“直到乔治死了,我一直都有点儿结巴。”比尔已经听到每个声音都在脑子里重复不停,好像在时间的坐标上被无限地分隔开来。他像往常那样不慌不忙、有节奏地说出每一个字,但在他的脑海里他听到像“乔治”、“一点儿”这样的词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乔、乔、乔治、一、一、一点儿”。乔治死后,我结巴得更厉害了。直到十四五岁的时候才有好转。我到波特兰找到一个治疗语言障碍的专家,托马斯太太。她真是太棒了。她教给我一些非常有用的技巧。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我忘记了德里的一切。我不是一下子就忘记了从前,但是在一段相当短的时间里。也许不超过4个月。我的结巴,所有的记忆全部消失了。就像有人擦了黑板,所有古老的公式都消失了。
他一饮而尽杯中的果汁。“刚才我说‘问’的时候有点儿结巴。这还是21年来头一次。”
他看着她。“伤疤、结、结巴。你听、听明白了吗?”
“你是故意那么说!”她吓坏了。
“不。我想没有办法让人相信,但是这是真的。结巴很可笑,让人毛骨悚然。坦率地说,说话结巴的时候你根本意识不到。但是你的意识听得到。好像大脑的某一部分比别的部分运转得快。像过去孩子们玩的旧汽车里的那种混响装置,后面喇叭传出的声音总比前面喇叭传出的声音慢。”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看上去很烦躁、很疲倦。这13年来他干得那么辛苦。好像只有拼命不停地工作才能证明他平庸的才华。想到此奥德拉便感到很不安。她努力把这种令人不快的想法推回去,却做不到。要是比尔接到的是拉尔夫的电话,邀请他去酒吧掰手腕。下棋;或者是《阁楼》剧组的导演弗雷迪,跟他探讨几个问题,甚至也许是个打错的电话?这样想又有什么结果呢?
那么,什么德里镇、麦克都只不过是幻觉,由于初发的神经失常产生的幻觉可是那道伤疤,奥德拉,你如何解释那道伤疤?比尔是对的。原来没有……现在有了。这是事实。
“还有什么?”奥德拉问道。“谁杀了乔治?你和那些孩子做了些什么?你们发了什么誓言?”
他走到她的身边,跪下来,握着她的手,就像旧时绅士求婚的样子。
“我想我会告诉你,”他温情脉脉地说,“如果我真想告诉你,我会告诉你。许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但是一旦开口,这些事就都回到记忆里。我感到那些记忆就要爆发,像携风带雨而来的乌云。只是这雨很脏。雨后长出的树木都是怪物。也许跟他们在一起我就能够面对了。”
“他们知道吗?”
“麦克说他给他们都打了电话。他觉得大家都会去,除了斯坦利。他说斯坦利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这一切我听起来都怪怪的。你吓坏我了,比尔。”
“对不起。”他说着吻了她,像一个陌生人的吻。她恨那个叫麦克的家伙。“我应该尽量给你解释。我想那要比半夜偷偷地溜走好得多。我必须走。我想斯坦利也会去,不管他的声音听起来多么古怪。我不能想象自己不到场。”
“为了你弟弟?”
比尔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可以那样说,但是那是谎话。我爱他。我告诉你20多年了我从没有想过他,你一定感到很奇怪。但是我真的很爱他。”他微微地笑了笑。“他神经兮兮,但是我爱他。你懂吗?”
奥德拉也有一个妹妹。她点点头:“我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