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章鱼·2
轮马车,或四轮双座轻便游览马车。那一部分罗西看不见,至少到目前为止它不在画面上。然而,她能看见里面有两部分影子。她想这第二个影子很可能是一个人的头和身子。或许有人站在套马具的小马车旁,或者——
也许你疯狂了,罗西。你并不是真的认为这幅画变大了,对吗?
但是真实情况是,她相信这一点,她看见了,她发现自己与其说是被吓坏了,不如说是为这个想法感到激动。她但愿自己问过比尔的看法。她真希望知道他是否也看见了她所看见的——或者以为看见的东西。
星期六,她向自己保证,星期六我也许会去的。
她开始脱衣服,当她坐在小小的浴缸中刷牙时,她已经把玫瑰红和山顶的女人忘了个一干二净。她也忘记了诺曼、安娜、波尔,以及星期六晚上的靛蓝女孩。她在想和比尔·史丹纳共进的晚餐,他们的约会一点一点地在她脑中重播。
8
她躺在床上即将睡着,倾听着布莱茵特公园里的蟋蟀叫个不停。
她的思绪开始飘浮,毫无知觉地回忆起了离她已经很遥远的1985年以及她的女儿卡洛琳娜。从诺曼的角度来看,这个卡洛琳娜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同意罗西犹豫不定的建议,说卡洛琳娜是个很好的女孩名字,但这一点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对于诺曼来说,只存在过一个过早夭折了的胚胎。
1985——那是怎样的一年,无可挽回的一年。她失去了婴儿,她的卡洛琳娜,诺曼几乎丢了工作(实际上他差点被逮捕)。她的肋骨被打断,裂开的骨头几乎刺穿了肺部,而且更加刺激的是,她被他用一只网球拍的手柄强奸了。也就是从那一年起,以前一直稳定的心开始慢慢动摇了,她几乎没有注意到摇椅上的半小时变得像五分钟那么短,诺曼上班以后,她有时要洗八九次澡。
她一定是一月份怀孕的,因为她从那时起每天早上呕吐,二月份又没有月经。敦促对诺曼实行“正式惩戒”的案子是在三月份下来的,其中有一项惩戒等他退休后执行。
他叫什么名字?她问自己。她仍旧躺在床上,在睡和醒之间飘浮。现在离清醒更近一些。那个不断挑起事端的男人,他的名字叫什么?
那人的名字半天不肯出现,只记得他是个黑人……用诺曼的话来说,就是跳快步舞。现在她想起来了——
“班德,”她在黑暗中嘟哝着,倾听着蟋蟀渐渐低下去的鸣叫声,“里奇·班德。这就是他的名字。”
1985年,永远不复返了。生命一去不返了。现在我重新有了这条生命。这间房子。这张床。有了蟋蟀的叫声。
罗西闭上了眼睛,终于飘入了梦乡。
9
诺曼在离他的妻子不到三英里远的地方,躺在自己的床上,即将进入梦乡,黑暗之中静听着九层楼下面湖滨大道上传来的汽车喧闹声。他的牙齿和下颌还在隐隐作疼,在阿司匹林和苏格兰威士忌混合物的作用下,已经变得不那么厉害了。
当他处于游离状态时,发现自己也在想里奇·班德,他们两个人好像在完全无知的情况下产生了心灵感应。
“里奇,”诺曼在黑暗的旅馆房间里嘟哝着,把手放在紧闭的眼睛上,“里奇·班德,你这令人恶心的垃圾,令人呕吐的狗屎。”
那曾是一个星期六,是1985年三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六。大约是九年前。那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一个像跳快步舞般走路的家伙走进了60街和萨兰奈路之间拐角处的便利店,两颗子弹射进了出纳员的脑袋里,他洗劫了现金提款机,然后走掉了。当诺曼和他的搭档审问隔壁旧瓶回收中心的出纳员时,另一个跳快步舞的家伙走了进来,这人穿了一件水牛比尔运动衫。
“我认识那个黑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