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它身上那些蓝白条纹,恰好被一缕突然之间穿过浓雾的、微弱的阳光照到,一瞬间光芒闪耀。这个生物感到通体舒畅。
马文还是拖着步子。
“你肯定在想着什么,我觉得。”床垫凇软地说。
“比你想象的多多了。”马文阴郁地说,“我的脑子在各方面的性能,和无垠的太空一样强大。当然,我的快乐能力除外。”
咚,咚。他拖着步子。
“我的快乐能力,”他接着说,“小得可以装进火柴盒。而且你不必把火柴取出来。”
床垫沾乎了一声。这是一种特殊的声音,是当一张居于沼泽的活床垫、听到一段惨痛的个人经历之后,深受触动而发出的声音。此词亦见于《史上超全极巨无敌所有语言词典》,也被解释为一种特殊的声音,是当豁落普星之王——高森瓦尔沃格大帝发现自己第二年依然忘了老婆生日时发出的声音。由于迄今为止只有一位豁落普星之王——高森瓦尔沃格大帝,而他没结过婚,所以这个词只用于否定或推测义。同时,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史上超全极巨无敌所有语言词典》这本书,根本不值得动用那么庞大的运输车队把它的袖珍版拉进门。最奇怪的是,这本词典未曾收录“凇软地”这个词,其意为“表现得凇软”。
床垫又沾乎了一声。
“我感觉到你二极管深处的颓丧,”它流淡道(要了解这个词的意思嘛,你可以在任何一家减价书店买份《斯科谢勒斯Ζ星沼泽谈》,也可以选择买《史上超全极巨无敌所有语言词典》——那所大学会很高兴将它脱手的,这样他们就能重获好多车位了),“这令我很难过。你应该更加床垫化。我们在沼泽里过着清静的退休生活,我们可以湃打,可以流淡,可以以凇软的心态面对潮湿。有些床垫会被杀死,但我们都叫做赞姆,所以我们从不知道是谁死了,因此能够尽量不沾乎太多。你为什么一直转圈?”
“因为我的腿卡住了。”马文简短地说。
“我觉得,”床垫向他投去怜悯的目光,“这腿真是好可怜。”
“你说对了。”马文说,“它是的。”
“浯呢。”床垫说。
“我就知道。”马文说,“我还知道你会觉得一个装着假腿的机器人很可乐。下次和你的朋友赞姆和赞姆见面时,你应该也告诉他们。他们会大笑的——如果我认识他们的话,当然我不认识。就我迄今认识的所有有机生命体而言,大笑的反应算是相当好了。哈,我的生活不过是一盒蜗轮而已。”
他再次咚咚地转着小圆圈,以他那细小的钢铁假腿为圆心——看起来像在转圈,实际上是卡住了。
“可是你为什么老是转啊转呢?”床垫说。
“强调一下重点罢了。”马文说着,继续转啊转。
“就当它已经强调了吧,我亲爱的朋友,”床垫沽动道,“就当它已经强调了。”
“不过是另一个一百万年而已。”马文说,“一晃又是一百万年。那时我会换个方向。制造一下多样性。你懂吧。”
床垫从它的弹簧袋深处强烈地感觉到,这个机器人是多么希望有人问他、他忙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有多久了。床垫轻轻地沽动着问了。
“噢,刚好一点五个百万年,刚刚好。”马文轻松地说,“如果我无聊了就问我问题。继续。问吧。”
床垫照做了。
马文没理它。马文继续踏步,以便着重强调重点。
“我做过一次演讲。”他突然开口道,前言不搭后语。“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说起这个。那是因为我的脑子运行过于迅速了。粗略算来,我至少比你聪明三百亿倍。举个例子吧。想个数字,随便哪个。”
“嗯,五。”床垫说。
“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