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兵手里冷冷的刀光,他脚下那片萧杀的战场上尚有许多僵卧的尸体,有狼的也有人的。坐下的巨狼凶猛地跳腾了一下,他狠狠地掐住狼脖子上的铁链,把它的下巴摁到地上,拱起一道泥沟,这才让它消停了一下。他转过头来,用狼一样的黄色瞳孔盯着瀛棘王道:“铁勒部素来有驯狼的本领,这些狼便是我们的子民,伤损了让我心疼,你的子民如今也只有这些老弱幼童,让我不忍心下手,何不就由我们两个人自己来清一清这些老帐呢?”
瀛台合忍不住高喊道:“父亲,这人厉害,你要小心。”
我父亲瀛棘王“嘿”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弟弟道:“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当年还在上学堂的时候,我穿了一件青云纱的锦袍,你力大无比,抢了我的衣服,举起学堂的柱子,把它压在柱子下,你说我若不带你骑马去瀛海边围猎,就不还我衣服。”
铁勒延陀听他提起了童时趣事,禁不住再次纵声大笑:“后来父王恶我姆妈,我们才逃回铁勒部的啊。自此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几位哥哥了。我走之时,尚且……”
他刚谈到此处,突然东南、东北角两处狼群一阵骚乱,黑暗中传来蹄声如雷,只见数百点火光在夜色中分外耀眼,两队人马高举火把疾闯进阵来。火光下旗号分明,正是长孙氏国氏合着我四哥瀛台彼、五哥瀛台乐王子两支路人马冲了过来。我两位年少哥哥王子披盔贯甲,背后的大旗招展开来,被火把衬得明晃晃的,只显得如斯少年,英武无双。
这两路人马虽然来得突然,喊杀声滚滚而来,但毕竟兵少,只冲到半路,就被回过神来的狼群团团围住,难以冲上坡顶与瀛棘王本部会合。长孙那颜和国剀之虽然猜到这边局势危恶,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狼聚集一处,极目之处密密麻麻全是咆哮的恶狼,更想不到被流放的铁勒延陀竟然在北荒这片死地中啸聚了许多党羽,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们知道便是全军会合,也不过千把人,如何敌得过铁狼王的三千驰狼骑。
铁勒延陀只转头略一看便回过头来,他确是不将这两路人马放在眼里,但却突然低头迟疑了许久,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么事。“那时候,”他叹着气说,“那时候……我们也是过着这样并马奔驰的日子吧。”
连瀛棘王都低下了他那山一样沉重的头颅:“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你要杀我,这就上来吧。”
巨狼再次不安分地想要呲牙前扑,却被铁勒延陀勒得原地转了一圈,他突然跳下狼来,拔出长刀,慢慢向前走来,道:“你的儿子果然个个英雄了得。你是想让我杀了你,再让你这些儿子来找我拼命……”
瀛棘王也跳下战马,他的腰间是一柄双刃长剑,拥有极长的刀刃,刺击和砍击的力道和范围都十分惊人。他却不拔剑,朝铁勒延陀迎了过去。
瀛台家的儿郎和将军大惊,一起喊道:“父亲……大君!不可去!”
大君举起左手,严令他们停在原地,他一直行到了铁勒延陀的面前才站住了脚。铁勒延陀歪着头瞪了他半晌,突然两手一抬,狠狠地将那把长刀插在地上,直入一尺。他喝问道:“这么说,我瀛棘部真的被青阳灭族了?”
我父亲瀛棘王冷冷地道:“有我在,有你在,怎么能说被灭族了?”
铁勒延陀仰面朝天,哈哈大笑。他的长笑如一道野火,划破了八百里北荒原野上黑色的天空。
在黑草倒伏的战阵中央,在狼群和人数万道火辣辣的眼光下,两方的首领就这么面与面相对,如同夹着天拓大峡两岸的虎跳巨岩。
我叔父铁勒延陀头发凌乱,胡须虬结,便如一篷乱哄哄的野草,他衣着粗陋,目空一切,内心却热如洪炉。
我父亲瀛台檀灭雄武沈毅,衣甲鲜明,便如一座乌沉沉的山岳,他不苟言笑,冰冷如铁,仿佛永远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