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越多的驰狼骑在河岸边现身沉入了深谷,不算那些狼,单单是这些骑兵人数也在三千以上。他们又听到了三声低沉的牛角号,顺着空旷的雪原远远地传荡了出去,狼群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哀叫着,拥挤着,后退开了一箭之地,只有那匹袭击过瀛台合的黑色巨狼全身长毛乌黑如墨,铜一样坚固的头边歪呲着白牙,满不在乎地小步地跑着横过空地,似乎对这边厢如林的枪戟和弓箭毫不放在心上。
我父亲瀛棘王突然猛力一夹马镫,越阵而出。自瀛台合以下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老侍卫要跟上去,却被瀛棘王摆起一只手来制止了。他独自勒着雄壮的踏火马,慢慢走到空地正中,脸色不变地大声问道:“是铁勒延陀兄弟吗?请出来说话。”
河对岸突然响起了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原来哥哥还认我这个没福气的异母兄弟啊。”
这个声音滚雷一样横过黑草起伏的坡地上空,群狼猛然间一起仰天长嚎,战马听着那惨厉的号叫嗥叫,不安地倒腾起脚步,甚至有一些马吓得流出尿来。
“我怎么能忘记,你身上,同样流淌着我们瀛棘部巨熊的血呢。”瀛棘王低沉地说,他的身形宛如一座沉静不动的大山,声音盘绕着他,就如空谷中嗡嗡的回音。
对岸那些狼骑士的暗影中,有一座庞大的影子慢慢地移动着,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堡云迅速变大,那个如雷般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当年你忝为前山王时,杀我生母和哥哥,又将我逐至北荒,你们扶风氏族的妃子生的儿子是儿子,我们铁勒部落虽小,妃子生的就不是儿子了吗?”
我另一个叔父铁勒延陀在黑暗中慢慢显出身形来,他骑在一匹金黄皮毛硕大如老虎的巨狼背上,那匹狼肩膀粗壮,上面耸着毛扎扎的一片风卷葵尖刺铁背甲。铁勒延陀身上着褐色虎皮俩裆铠,双环刀插在腰间,浓密的胡须打成辫子,目光凌厉如刀。这是他第一次跨入到这个家族的故事里。
我三哥瀛台合吃了一惊,认出了他。这位瀛棘王我父亲的异母兄弟,他的叔叔铁勒延陀,正是那天从七曲弓兵手中救下他来的蒙面人。那人当日衣装破敝,气度萧索,看上去便如一浪迹天下的武士首领,此刻骑在翻腾咆哮的巨狼背上,狂嚣张扬,却似如统帅百万的大将元戎。他的目光扫至瀛棘阵前无论哪一位久经风雨的老人脸上,都如冷锋般让人不寒而栗,这些人心下里明白,只要这个浓须汉子眉梢一动,身后那数千匹恶狼组成的风暴,势要一冲而上,拍碎瀛棘猎手组成的那一排暗黑礁石。
如果说我叔父铁勒延陀像一股坐立不定的旋风,我父亲瀛台檀灭便是风暴下不动的万仞岩壁,不论铁勒延陀怎么样咆哮跳叫,他都渊停岳峙,连坐下的马都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他安然地道:“你们私自逃回铁勒部,三番五次不听劝诫,已违父王意旨;后来你夺走我的妻子,留难三月,我不攻你铁勒部,怎能救她回来?”
铁勒延陀大笑,笑声宛如夜狼对月的凄厉啸声:“嫂子过铁离原,被盗匪欺负,我将她救出,做弟弟的留嫂子盘桓几天,有什么不该吗?我以礼节对待嫂子,没有不恭敬的地方,可你杀我妻子,却全不顾她肚子里还有六个月的孩子。”
“你妻子是白氏那颜白烈达的女儿,白烈达勾结外戚,叛上做乱,被先王下令车裂,全家都要坐斩,武威卫到铁勒部要人,你却想放她逃走,我奉先王命诛之,以正君威。”瀛棘王铁一样的面容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巍然不动地说。
他们说这些事的语气平平淡淡,了解这些旧事的老臣们也就罢了,瀛台合等少年们听了却是心如冰凉。瀛棘王和铁狼王言语间表露出来的仇恨似乎越来越深不可解,而那些少年们看到铺满荒原上的那些狼,低低咆哮,也越来越似耸动不安。
我叔父铁勒延陀转头看着身后那些狼绿色的狰狞目光和驰狼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