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鹰
臂与腿紧紧曲起,唯一的眼睛闭着。
“小鸟儿,小燕子,小火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有人对你做了什么?”
恬娜抱着如岩石一般闭缩僵硬的小小身体,在臂弯中轻轻摇晃。“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你怎么可以这样躲着我?我好生气啊!”
她哭泣,泪珠落在孩子脸上。
“喔,瑟鲁,瑟鲁,瑟鲁,不要躲着我!”
一阵颤栗窜过纠结四肢,终于慢慢放松。瑟鲁动了动,突然攀住恬娜,将脸埋入恬娜前胸与肩膀间的凹隙,更用力攀着,死命抓紧恬娜。她没哭,她从不哭,或许她的泪水已经烤干了。她没有泪水,但发出一段长长的哀鸣啜泣。
恬娜抱着她,摇着,摇着。非常、非常缓慢地,紧绷的握力开始松弛,头稳稳枕在恬娜胸前。
“告诉我。”女人喃喃道,孩子软弱、粗哑地悄声道:“他来了。”
恬娜最先想到格得,而她仍因恐惧而灵敏的思绪一发现这点,发觉“他”对她来说是谁后,顺道挖苦地笑了笑,继续搜寻。“谁来了?”
没有回答,只有一股由内而发的颤抖。
“一个男人,”恬娜轻轻说:“戴皮帽的男人。”
瑟鲁点点头。
“我们在往这里的路上看过他。”
没有反应。
“那四人……我对他们发火的人,记得吗?他是其中之一。”
但她想起瑟鲁当时一如平常在陌生人前,头压得低低,藏起烧伤部分,不敢抬头。
“瑟鲁,你认得他吗?”
“认得。”
“是你……是你住在河边营帐时认得的?”
头点了点。
恬娜的手臂环紧她。
“到这儿?”她说,同时所有恐惧变成愤怒,变成火棒般燃烧她全身的愤怒。
她发出似笑的声音:“哈!”然后想起凯拉辛,如凯拉辛的笑声。
但对人类及女人来说,不是这么容易。这簇火必须收敛。必须安慰孩子。
“他看到你了吗?”
“我藏起来。”
恬娜顺着瑟鲁的头发,终于说:“瑟鲁,他永远碰不到你。听我说,相信我:他再也不会碰触你,他再也看不到你,除非我跟你在一起,而到时他得应付我。你懂吗?我的宝贝,我的珍宝,小心肝?你不必怕他,你不能怕他。他要你怕他,他吞食你的恐惧维生。我们要饿死他,瑟鲁,我们要让他饿死,直到他开始吞食自己,直到他因为啮咬自己双手骨头而呛死……啊,啊,啊,别听我现在说的话,我只是生气,只是生气……我脸红了吗?我现在是不是像弓忒女人一样红?像龙一样红吗?”她试着开玩笑,瑟鲁抬起头,从自己皱塌、颤抖、火蚀的脸回望她,说:“是的。你是红色的龙。”
光想到那男人进到屋里、走到屋里,过来看看他的杰作,或许还想做点修改,恬娜便感觉那不像念头,而像阵恶心,令人欲呕,但反胃感在愤怒之下燃烧殆尽。
两人站起身去洗把脸,恬娜认定自己现在最强烈的感觉是饥饿。“我饿扁了。”她对瑟鲁说,然后摆出丰盛的一餐,有面包、奶酪、以油与草药浸渍的冷豆、切片洋葱和干肠。瑟鲁吃了不少,恬娜也吃了很多。
两人清理桌子时,她说:“瑟鲁,现在这段时间我完全不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对吧?我们现在该去蘑丝阿姨家,她本来正准备着找你的咒语,但现在她可以不用忙了,她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瑟鲁驻足不动。她朝大开的房门瞥了一眼,瑟缩躲开。
“我们还得一路把洗好的衣物收进来。到家后我让你看看我今天拿到的布,好做件洋装,做件新洋装,给你的。一件红洋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