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所谓的书,也就是现在拿在我手里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本书,根本是个盒子。三十二开大小,木皮质,触觉细腻柔和,滑不唧溜,很轻,黑色盒盖正中刻着一个奇怪的银色符号,我眯着眼看了看,发现该符号在不同角度呈现完全不同的模样,因此它到底长什么样子,简直没办法说得上来。
盒盖很容易就揭开,里头的衬底也是黑色,中间则端端正正放了一张空白的卡片,雪白雪白,皮质挺括,很高贵的样子。
我莫名其妙地拿起卡片,冰冷啊,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而在手指接触到它的瞬间,上面竟然还出现三行字:
标准宋体,中规中矩,经久不去,仿佛影碟机的光头坏了,卡在电影的某一幕。仔细观察一阵以后,我发现卡片上其实有四行字,不过最后一行很小很小很小,小得即使我的视力一点五,还是非把脸贴到卡片上去看不清,就在即将看清的瞬间,我心里掠过一丝不祥之兆,那感觉很熟悉——就是带某一个奢侈的女人去某一个奢侈的餐厅,本意是只喝一杯水的,结果对方看无价码菜单的时候我居然内急到必须走开……
就在同时,一种没有办法形容的极致刺痛感觉飞快钉住我的指尖,精确地说就在与那张卡片的连接处,如果孕妇分娩高峰期的痛苦程度是十二级,我这会儿已经生了两儿两女。
晕倒在地大约十五分钟以后我醒过来,身上沾满了俱乐部地上长期堆积的鱼骨头和啤酒瓶碎片,我喘着气,骂骂咧咧爬到门边,就要爬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本盒子书被丢在不远的地方,盒盖微掩,模样相当良民,犹豫半天,我还是把它捡了回来,主要是怕万一丢失了会被小二索赔——不过,就算现在一枪崩了我,也别想叫我的鬼魂用手拿它。我就地找了两根筷子,像夹一团狗屎那样,把它夹回去丢在了家里的阳台上。
站在洗漱台镜子前我查看在地上摔得稀脏的脸,怒气冲天,要不是小二有十八只手,AK-47又不容易在便利店买到,我一早冲出去和他单挑了。
洗脸,刚刚把鼻子洗干净,忽然听到有人对我说话。一个欢快的声音。
“哥们儿,有什么说的。”
我把毛巾放下来,看到面前的镜子里出现一张不属于我自己的脸。
接下来,你觉得怎么样?以为我会立刻捂着脸开始尖叫,好像所有恐怖片里没满十八岁的女主人公一样?那你实在太小看我了。
在这个公寓楼里住了十年以后,世界上能叫我一看到就尖叫起来的东西绝对不会超过三样,其中有一样每个月来一次,比什么都准时而血腥,叫人在前后几天生趣全无,恨不得卧床休养,那就是我的信用卡账单。
眼前这张脸,孤立无援地悬在镜子里,眼睛特别小,好在尚称得上炯炯有神,鼻子其实就是两个洞,通过它们直接可以看到脑子里是另一个更大的洞,耳朵形状平凡,大小则特别招风,除此之外,并无更多奇异之处,何况还笑容可掬,看上去颇可亲近。
它和我打招呼:“嗨,怎么不说话,终于可以回去乐疯了吧?这回自由了,保释金都不用给。”
我傻看他一阵,终于反应过来,它就是小二所说的调查员,我的邻居们要报告的对象。
虽然小二这个死人——这个死不是人刚刚给的书看得我屎尿齐出,我还是习惯性地厚道:“你走错门了,我不是你们一伙的。”
它狐疑地看着我,从镜子里,好像低头翻了翻什么,又看看我,然后说:“别开玩笑了,我放出去了四十几个分身,幽默感已经被分摊得很薄,最简单的笑话都有点理解不了,你还是开始报告吧。”
我坚持:“我真的不是你们一伙的。”
它摇摇头:“我不管,我只负责听报告,如果你和其他移民计划成员有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