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葬
记得拿到面具之时,紫颜曾笑说,这容貌有福气,会得贵人相助。他算不出贵人何在,或许就是炎柳,此人有逢凶化吉的气运,有其相助,纵有劫难,也会小很多。
胯下骆驼仿佛知他心思散乱,一路小跑后,缓步慢行,终让墟葬静下心神。
如果这是有意布置的杀局,他一定会再见那个女子。他摸了摸丰神俊秀的面皮,要不要换一张呢?不知炎柳那边有多少人要对付,如果都像她一般盯住自己,调虎离山的计策就失效了。
想到自己拘泥于生死,墟葬吸了口气,澹然一笑。流年不利,不宜远行,只是既然出来了,患得患失也不能避祸。倒不如兵来将挡,随其自然。
他成名已久,世事早该看淡。今次所遇,乃是平生最大凶险之一,事先有了顾虑,不免进退失措。好在毕竟不是普通人,想通了吉凶天定,他心头一片澄澈,再无半点忧虑。
临近西坎儿,天色已晚,走了这许多天,终于看到城镇,理应好生补给休息。若是旁人,想到那女子曾提及此地,必不敢逗留,墟葬却是悠悠然寻了家食肆大吃一顿,痛饮当地酿的土酒,嚼了半斤狍子肉,啃掉三块胡饼。就在隔壁的人家,花了点银钱借宿,挑一间干净的小屋住下,自得其乐。
饭后在土城里闲逛,走过两条巷子,他看到一辆华美的雕漆大车,挂了一个篆体的“福”字,正停在西坎儿最大的宅子外。墟葬脚下不停,又走了几条巷子,返回屋内安置。
半夜子时,月华如洗,墟葬换了件墨绿的锦袍,推门出屋,翩然跃上石屋的平顶,盘膝静坐。过了良久,霜华沐浴全身,他入定冥想,鼎盛阴气中有一丝阳气渐生,如醍醐灌顶自百会而入。虽然闭目,天地万物似乎都在他眼底心中,周遭风过,虫鸣,蚂语,无不清晰如画。
他摊开那幅长长的舆图画卷,采集月华,凝炼其上。虽然堪舆师比不得灵法师会锻造玄妙法器,但这幅舆图一路吸取山水灵气,仿佛在蕴育画中天地,也成为一件可以惑敌的宝贝。一旦完全炼制成功,墟葬施展开来,可随意调动北荒风光,甚至将敌人的精神困在这方寸天地中。
这等手段,是在十师会遇见灵法师夙夜,几番交流所得。墟葬这些年来走遍中原,已炼成多幅舆图,今次来到北荒,也是一个修行磨砺的机缘。
周围无人窥视。墟葬坐满一个时辰,似与土屋融为一体,正待收图起身,突然远远一声轻鸣,像是利器敲击。墟葬心念一动,抓起舆图,身形一摇,向出声处掠去。
他去得极快,穿梭街巷,却如同一个幽魂,借地形隐匿无踪。一抹红色身影宛若烟火消散,余音初歇,人影也不见了。等墟葬赶到,原地悄寂无声,他想也不想,立即斜斜走了两步,隐没在一片黑色中。
对方既然假作械斗,就是想引人上钩。墟葬来时极为谨慎,此时更悄然取出罗盘,运转四周灵气,将藏身处变得模糊难辨。
又有一个身影电射而来,墟葬暗暗叫苦,来的竟是炎柳。他果然换了一件墨绿缎袍,像足了墟葬的喜好,却更张扬地选了织金彩绣,月光下不时地折射光芒,活生生就是个移动的箭靶。
炎柳刚刚立定,就有数箭急射,墟葬暗骂一声,藏得越发小心。炎柳一记冷哼,身如柳叶轻飘飘飞起,手中亮起几道光影,叮咚作响,将暗箭全部挡下。
而后,有若实质的浓雾,厚重地朝炎柳荡去。月光倏地消失,伸手不见五指,仿佛置身黑屋。墟葬知道不妙,对方竟能运转天地阴气,困住炎柳,这不是仅凭定力就能驱除。敌人用意甚是歹毒,黑雾迅速扩大,慢慢地侵蚀到墟葬立身之处,不知是连他的踪迹也发现了,还是决意陷炎柳于绝境,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近。
墟葬当下一摆罗盘,搜寻天地间渺渺若存的一缕阳气,汇集其上,一寸寸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