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儿意气敌万人
铁牌,以双手指头往铁牌边缘掀动,把铁牌掀成了两半。
两边铁牌中央,夹着一根小钥匙。
向保谨慎地拈出小钥匙,插进那铁箱子的一个小洞孔内,扭转数圈。只听“卡”的一声,铁箱盖子弹开。
箱内所收藏的却不过是一小堆翠绿色的翎毛,虽也算是罕有之物,但却乎并不值得要花功夫如此密藏。
向保小心翼翼地把九根绿翎毛逐一放进九封早已预先写好的信札内。
这批信件,明天一清早便将有大内密探专责快马送到各指定之处、指定之人手上。
向保相信:这便等如宣布了佟潜的死刑。
七月初五。
谭嗣同重踏京师。
也踏进了腥风血雨的死斗中。
他义无反顾。
这是宿命。没有人可以抵抗的宿命。
跟杨锐、林旭、刘光第等获光绪帝破格召见后不久,谭嗣同昂然步入了生命历程中的高峰。
七月十九日,光绪帝怒然发起了他自决定变法后最强烈的一次攻势,把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及其下四侍郎一并革职;曾遭以上等人阻挠上呈条陈的礼部主事王照,则获赏授三品顶戴,以四品京堂候补。
更惊人者,是皇帝又于翌日即赏杨锐、刘光第、林旭、谭嗣同加四品卿衔,行走于军机处,全力策动新政。如此破格的拔擢,并且一气进入权力核心,实为开朝未有之事。
此举大大削弱了旧党于朝中的影响力。新党人士固然为之雀跃不已,尊称四人为“四京卿”。
然而,这种公然对抗的态度,加深了光绪帝与慈禧太后之间的嫌隙。两党的对立已极度明显。
秋季光绪帝奉陪慈禧至天津阅兵,可能便是两党斗争爆发之时。
谭嗣同并不在乎。
“今日中国能闹到新旧两党流血遍地,方有复兴之望。”
这是他写给老师欧阳中鹄的其中一封信里说过的话。
也正是他一生思想和实践的精华。
山岗上风急且劲。
佟潜身穿玄黑长衫,手中提着白折扇,仰观山岗上一方高拔峻挺的巨岩。
左方突然传来笑声。原来是山岗下草丛中,三五个寻常人家的小孩在捉昆虫玩耍。
佟潜不禁微笑,心头却又添感触。
“你来早了。”
一身白衫的谭嗣同从山岗另一头拾步而上说道。
谭嗣同终于登上,跟佟潜并肩而立,眺望山下那一脉江山千古秀。
“你累了。”佟潜道。
谭嗣同额上有汗。
“不打紧。秋天也快到了。”
沉默。只有风声跟孩子的欢闹声。
二人凝视那群活泼的小孩。
“为了他们……也为了他们的孩子……”
“有意思。”谭嗣同抹去额上汗珠。
“你们那方面……”
“刚商议过了。今夜我会去见一个人。”谭嗣同眼瞳中似有忧色。
“能成功吗?”
“尽力而为。”
“那么也是我‘进去’的时候了。”
“佟潜……小心为上。”谭嗣同说罢便举步离去,临行前又道:
“总有再见的一天。”
佟潜神色漠然,冷冷看着谭嗣同渐远的身影。那飘飘白衣在丛丛的黑与绿之中无畏地前进,看在佟潜眼中,仿佛一只浑身发放灿白光芒的流萤,即将以肉体撞碎黑暗和虚无,炸出闪亮夺魄的极光。
同时,谭嗣同也远远回望佟潜的身影。那玄黑的衣衫迎风飘舞,仿佛一面傲立高山的壮丽狂旗,让每一个经过看见的人都敬仰、激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