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州生气恃风雷
厅心,凝视面前的棺柩片刻,语音虚弱地说:“行了,九斤。”
九斤默然走开。佟潜把布包放在棺木上,腾出右手把挂着左臂的布带脱下,走到灵位前,燃起三炷香,恭敬地双手把线香插进了写着“先师顾公悲鸿之灵位”的灵牌前香炉上。
他的面容仍是冰冷森然。
佟潜复又走回棺木前,提起了那个小布包,走到火盆前跪下,把布包放于地上打开。
接着他便把布包内一件件的东西投进了火里:一管古旧的卷轴……一方大黑布巾……一封已发黄却曾染血的信札……包在雪白纸片内的一朵早已枯毁的残花……
他把这些东西逐一扔进烈焰中,神情仍是无悲无恸。
众人默默看着他。
然后,佟潜站起。
“各位,‘武勇学会’自今天起要停办了。”
众人惊愕无比。
路小宇急呼道:“师父——”
佟潜挥手止住路小宇,又道:“本会近日来连生不利之事,显然已为某些人给盯上了。‘武勇学会’已不再是单纯习武论剑之地……佟某不顾各位生死安全,专断独立,致令大家置于此危险万分的境地,实感抱歉。为免连累各位,请于今天离去,往日一场相交相知,佟某此生永志不忘。”
众人这才恍然。
——狗爪子们一次得不了手,难保不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甚或……
却无一人移动半步。
袁式丰忽地冷笑道:“袁某还道佟师父有何隐衷……你这可瞧得人家太扁了!”
“是啊!”一名年青弟子亦说:“师父,咱们在‘武勇学会’已这么久,还不知道师父的志向和心意吗?你平时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又常常把谭先生的《仁学》读给咱们听,难道咱们都是白听了,没有半点儿感动受教吗?”
“对!国家兴亡,咱们武人义不容辞!”
“这变法潮流,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参伙!”
众人一时间纷纷起立,挥手呼号,豪言壮语充斥满室。
佟潜在这一片豪情洋溢的气氛下,一脸病容却仍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好,我们今后便共赴国难,生死同心。不过我们从今之后的工作,可更艰难十倍,危险百倍!”
众人齐喊道:“谁怕着?”
佟潜心头微震。
——或许,我们真的能激起一道惊雷,唤醒这个京城,这个国家……
——壮飞……还有康先生、梁先生等等……你们可不要落后了啊……
佟潜脸泛寒气道:“今天咱们同心救国,义无反顾;但他日若有谁生了异心,背弃了今日的信诺,佟某在生一天,即便千里之外,亦必取其头颅!”
路小宇心头冒起一阵莫名的惊异:
受创后的佟潜,尽管肉体上伤疲不堪,意志却反而炼成了钢,仿佛比从前更倍为坚刚强大。
然而从前宽厚的师父,自那凄绝一战之后竟已变得杀意逼人,一股无匹的锐气,直是遇神阻弑神,遇佛阻杀佛……
宿命的决战,仿佛已灭绝了佟潜一生的所有情感和希冀;地狱的烈火,炼出冷血无情杀气跃然的恶鬼修罗。
而眼前,便只有不仁的至仁。
以斩尽杀绝开拓天地的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