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一个
没能力把这种一触即碎的玩意儿从别处运来,瞒过值班服务员的眼睛,再用它替换原来床上那个倒霉鬼。但是,能把皮肉烧光骨胳烧酥需要多高温度?起码5000度吧,这样的高温完全能引发一场大火,但在这儿,除了死者贴身的内衣外,连毛巾被也没有烧毁。这种现象违犯了正常的逻辑。
老吕尽可能轻手轻脚把毛巾被揭开,让小苏从各个角度照相,闪光灯不停地闪着。拍完相,老吕盯住了死者腰间一个环形的宽布带,布带外圈基本完好,只有内层烧酥了,用手拨一拨,破碎的布片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的——钞票。
全是百元钞票,紧紧地围在腰间,粗略地估算大致七八万元。老吕轻轻地抽出一叠,里面的几张已烧酥了,稍稍一碰,便雪花般飘落,上面的十几张仍完好无损。身后的老姚吃惊地说:“原来是个贼!我咋说这些天他一直衣帽整齐,天再热穿着长袖衬衫,腰里鼓囊囊的。原来是个贼娃子!”
外衣里找到了仝大星的身份证,证件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显得胆怯和委琐,无法和床上那具恶狠狠的骷髅连系起来。从证件号码看,他是1975年出生,今年26岁,是本市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没有随身行包,没有换洗衣服,没有自带的漱洗用具。这对于一个怀揣巨款在外住宿了十天的人,显得不大正常。
老姚和马云的目光象追光灯一样尽跟着老吕转,盯着他的表情,想猜测出他对这桩事的看法。小苏触触老吕,轻声说:“自燃?我见过一些报道。”老吕点点头,没有接腔。
现场勘察结束了,老吕让大家到外间坐下,他先到卫生间洗洗手,哗哗地放了小便。他是想借这个时间捋一下思路。无疑,怀揣巨款的仝大星十分可疑,这钱的来路很可能不是正道,但目前最令老吕疑虑的不是这一点,而是——他的死因。他的死因太奇怪了,也许小苏说得对,他死于自燃。但人体自燃只见之于各种三流小报,至少老吕未在正规文献中见过。如果拿它作为验尸报告的正式结论,能否让上级信服?但从现场情况看,似乎又只有这一种解释。
走出卫生间,老姚殷勤地递过一份旅客登记簿:“看,仝大星的登记。”从登记上看,他的确是北阳市西柏县人,工人。老吕对身份证的鉴别很有经验,他可以肯定仝的身份证是真货。这么说,一个可疑的窃贼或强盗(?),用真实姓名在一家旅馆连续住宿10天,每天的活动只是上街买小吃?
老姚和马云仍在眼巴巴地望着他。老吕清清喉咙,苦笑着说:“这个案子把我难住了。事儿太古怪,各种细节没法拼到一块儿。不过基本可以肯定,仝大星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而是死于偶然的自燃,就是人体自己燃烧起来。人体自燃现象很罕见,正规文献上没有记载,但报刊杂志上有一些零星报道。”
马云脱口喊了一句:“不,不会!”
老吕看看老姚,饶有兴趣地说:“不会?说说你的看法。”
“一定是他干了缺德事,被天雷打了!”
老吕原以为她有什么高见呢,这时不禁失笑:“被天雷打了?有这么一位赏罚严明的老天爷,公安局可就省事了!不过据我看来,这位老天爷平时不大管事,要不象陈希同、王宝森、成克俭,还有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惯犯,为啥都没挨雷击?”
老姚训斥马云:“不许胡说八道,让公安领导笑话。”但马云仍不服气,低声辩解:“按吕队长说的,自燃十分罕见,为啥正好这个自燃的家伙恰巧有这么多来历不明的钱?”
这个疑问老吕不能回答,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的推理很不完善,其中有重要的缺节。他说:“先按这个调调定吧。这件事盖不住的,但要尽量注意,不能造成群众的恐慌。老姚,你喊两个人帮他们把尸首运到公安局去进一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