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西。小雪看出来了,但她不知道这种“奇特”意味着什么。她担心地问,“你不答应吗?是不是你和她之间有什么心结?”
薛愈把车开到一条小河边停下,唤小雪下来,他搂着小雪坐到草地上。河水平静地流淌,偶尔一条小鱼跳出来,搅出一片水花。
“不,我和梅老师之间没有什么心结。小雪,梅老师的保外就医问题不大,她在监狱里表现很好,孙总和我正在办,估计很快会有结果。不过——有件事我原想瞒着你的,你既然想接梅妈妈出来,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
小雪心中有不祥的预感:“什么事?你尽管说。”
“其实不是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道的,也许就你不知道。小雪,七年前那次天花传染并不是无意的泄露,而是梅妈妈有意撒放的,就撒在你们的生日蛋糕上。”
“什——么!?”
“对,你没听错,是她有意撒放的。当然她并不是为了害你们,这要牵涉到一个比较复杂的医学观点,三两句话说不清,你听我慢慢说。”
小雪没有听见他的后几句话,她全身的血液往头上冲,把听觉暂时堵塞了。有意的撒放!在孩子们的生日蛋糕上!刹那间,所有迹象全都串到一起,拼成一张再清晰不过的真相:妈妈当年的负疚表情;小雪昏迷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梅妈妈忽然要认她做女儿;小雪第一次在镜中看见麻脸时万念俱灰的心情;七年中无数不怀好意的男人目光没错,这才是真相,而作为当事人,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对她太残酷了。
她心目中梅妈妈的形象忽然变了,变得阴森,变得可怕。可是——她不相信梅妈妈会是这样的人!
薛愈心疼地看着她在痛苦中煎熬,搂紧她,往下说道:“我知道,你突然得知真相后,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在这个真相后还有更深的真相。梅妈妈其实是爱你的,是更深层次的爱。你听我慢慢说。”
他耐心地讲了一切,怕小雪文化低听不懂,关键地方反复讲。他说:
“其实在那次撒放前,梅老师早就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你记不记得,梅妈妈在照顾你时连口罩也不带?她,还有孙叔叔,已经有了终生免疫力。也就是说,在孤儿院撒放前,这种低毒天花已经相当安全,但再安全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而你恰恰是体质最敏感的。不过,你虽然经了一次磨难,但对天花获得了终生免疫力,这是非常宝贵的。”
又说:“知道吗?现在我接手了梅妈妈的研究。这种研究在医学伦理上颇有争议,政府公开认可不妥,完全禁绝也不妥。中国政府很聪明的,采取了‘双非政策’——既不说你合法,也不说你非法;这边判了梅老师的刑,那边却对梅老师的实验室不管不问,让这项研究在夹缝中求生存,直到你自我证明其正确或荒谬。小雪,孙总和我想安排你去的那个实验室,就是研究生产低毒天花和其它病原体的。世界卫生组织一直在资助我们。”
小雪慢慢平静下来。她听懂了薛愈的话——他说得浅显直观,怎么能听不懂呢?但她又听不懂,薛愈在她面前展开的是一个理性的世界,它严谨、有力、清晰、坚实。可惜小雪只会凭女人的直观来看世界。那个理性世界对她而言太遥远,太生疏,而且——有点可怕。至于究竟是哪点儿可怕,她现在说不清,直到十个月后它才逐渐明朗化了。
薛愈讲了这一切,然后说:
“小雪,我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了。你还想接梅妈妈回家来吗?如果愿意,那再好不过,如果一时情绪上转不过弯,我和梅妈妈也能理解你。梅妈妈出来后,我先安排她到另外的地方。”
小雪没有犹豫:“当然是接到咱家。不管她做的事我能不能理解,反正她疼我是真的,那种母爱做不了假。我要用同样的亲情来回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