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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神不知鬼不觉的。照说,他当年隐居西华山时就已名满天下,据说桓温曾召他随行,他却不就。他本与朱彤齐名,算我们关中之地的两大名士了吧。他入长安后,默然守拙,不言不动。我要不是家里养的有胡僧,竟也不知他来了——那天,我见那胡僧朝北望着,还笑问他:‘大和尚可是想家?’没想那胡僧摇摇头,用半通不通的汉话答道:‘我是在望气。’我还以为他在胡扯,笑问他:‘大和尚有何所见?’他只答了句:‘城北藏有十万甲兵。’我想着:这和尚该不是疯了吧,这话要传出去,怕不是个祸事?”

    “但那胡僧一向颇有门道,我也就没忍住好奇,叫人到北门外打探,报回来,才知道那儿有位奇人住了,细访才知,可不正是王猛王景略。”

    “我久闻他的名声,心想着,这朝廷反正没我的事儿,有空儿何不去访访他?那日,带着几个人就去了。他住的院子可真够破的,推门径入,除了一个老婢,应门的都没一个。院中只剩了两间耳房,一个垒着灶,一个想来就是他用的。那房门半掩不开的,我走到门前,伸手一推,门上竟结了蛛网,却见里面一个长大汉子正在胡床上兀坐。跟我去的也有十来个随从,脚步声响,他竟如不闻不见,直到我推门,他头都没回,只是冲我摇了摇手。”

    “我手下跟着的那些人就有些怒了,鼓噪着想教训他一下。我见这人虽不言不动,坐那儿的架势却磊落异常,就按住手下诸人,站在旁边等。却见那王猛也没干什么,木着身子对着空墙上望,手里握着两根算筹。足有一顿饭工夫,这老兄才终于转过头来,站起身,虽头一次见我,却张口就问:‘吕婆楼?’”

    “他称名道姓的,实在无礼,我竟也没恼,只觉这人出奇。问了声:‘先生适才枯坐良久,不知却在做何?’”

    “他瞪着眼看我,冷淡地道:‘我在点兵。’”

    “跟我的那些人差点儿没笑翻天,要不是我压着,那破房子顶儿怕都给他们笑塌了。不过我心中倒是一惊:这话跟那胡僧所说可太合节了。我们那天也只是略略一谈,随行的人较杂,不好深谈。回去后我就叫人送了些东西过去。他把酒留了,别的都退回来。一来二去,也算结识了。与他虽乏深谈,却只觉这人目光如炬,且胸有大志。可惜我分明不是他所青目的人。以后我但有东西馈送,就跟底下人吩咐,说‘送十万居去’,他们都还以为我是嘲笑,其实,这人胸中,怕真藏有十万甲兵。”

    说着,他目光转深,望向苻坚,斟酌道:“永固,这关你要是熬了过去,回头缓过来,你也许真该去会会这王景略了。”

    苻坚听得已悠然神往。

    就在这时,却听见脚步卢响。

    两人抬眼一望,却认得,是安乐王贴身的人。

    两人面色不由一凝。

    他们的呼吸都顿住,时间跟静止了似的,窗外正下的雪也像突然停止飘落,凝结在半空中。

    苻坚虽刚满二十,却早早就被封为龙骧将军,也曾亲自领兵,经临战阵。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执行军法前的那一刻,绑缚在帐前的那些待领判决的兵将是何感受!

    他伸手身前,在镟子里拈出那杯酒——酒刚温好,这酒只备了一杯,却是不能给吕婆楼喝的——事若不可挽回,为顾家人,他也不能贸然举事。那时,只有喝下这杯酒,做个了断,不管怎么,还可给母亲、给家小留一个安稳。

    这是苻坚第一次静静地体会到“死”这个字。却见苻融贴身的随从走上来,一躬身,呈上了一方玉佩。

    那是块汉玉,玉上雕着一朵芙蕖,花瓣饱满安然。

    苻坚看了那玉佩一眼,手底微微一倾,杯中酒不觉间都流到地上了。

    接着,他才回过神来,望向吕婆楼,看了眼杯子,又看了眼地上的酒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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