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满楼荒唐言
觉着今夜的赵长安,无论神态、举止还是说话,均大为可疑。
“臣今夜借酒装疯,为争两名舞姬,重伤了远道而来专程为皇上贺寿的福叔王,还有一等侯甄庆寿。另,太子殿下来传旨时,臣又未接旨,且也未跪拜太子殿下,现又入殿不参,皇上令臣更衣,臣又不从,已实属罪无可逭,现恳请皇上依律对臣从严治罪,以儆效尤!”他这一番滔滔不绝,将赵长平已涌到口边的话全说尽了,一时皇帝、赵长平及众太监俱面面相觑。
赵长平想:他酒还没醒?可看他那镇静自若的样子,又哪像个胡说昏话的醉鬼?
皇帝目光一闪,返身,缓缓走到御案前,拈了粒松仁,扔到口中,慢慢咀嚼,半晌方道:“世子长安,你醉得太厉害了。你酒量素来不行,既不善饮,就不该喝成这样。人一醉了,难免神昏智乱,连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都不清楚。”
“臣今夜的确曾饮酒,但不过浅尝即止,绝未到人事不知的分上。臣做过的事,臣心中十分明白。”
皇帝沉脸:“唔?还要说醉话?”这时见一个太监在大殿门口向内张望,问道,“何事?”
太监跪下叩头:“奴才上禀万岁爷、太子爷,适才宫外的陶太医来报,送治的福王爷他已诊视过了,他说王爷全身的筋骨都断了。王爷虽还有气,但已成了个活死人。”
皇帝奇道:“活死人?”
太监垂首答道:“奴才问过陶太医了。他说,活死人就是个除了吃喝,其他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皇帝悚然动容,犀利的目光直逼赵长安:“你竟为抢他的两个舞姬,就把他打成了活死人?”左眼角处的肌肤微微抽搐,脸色发青,显是已动了真怒。赵长平及一殿中人看了,无不害怕。赵长安却神色如常:“是啊,我看那两个妞儿舞跳得不错,想带回王宫去,叔王不答应,没办法,我就只好出手了。”
“你!前些天,为抢个倡女,你糟蹋了万两黄金,后又刺伤了保靖侯。现在,你竟然抢福王的舞姬,还把他人都打残了?”皇帝咬牙,“你知道你犯了《宋刑统》的哪几款罪吗?”
“知道!擅不来朝,抗旨不遵,见君不参,不拜太子,均为十恶不赦大罪之第六款——大不敬!重伤甄庆寿为第八、第十款:不睦、内乱;致残福王为第二、四、五、六、七款:谋大逆、谋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臣现身犯七罪,依律,每一款都应凌迟处死。臣虽为王世子,但狂妄悖逆,骄横跋扈,皇上若不严加惩治,今后将何以安民心、定天下?”
皇帝咬牙笑了,方待开口,赵长平急忙跪下,高声道:“皇上,世子确是犯了不赦死罪,但不过是酒后一时的糊涂。臣求皇上念在他也是皇室宗亲的分上,就不要剐了,用其他的刑吧?”
他这一番话,表面求情,实则敲钉转脚,定牢了赵长安的不赦大罪,只不过将磔改为斩、绞等其他死刑罢了。且这话句句在情在理,确是为朝廷着想的肺腑之言,一时竟让人驳不得。
皇帝侧目,听了这番诤言,笑得越发欢畅了,但那种面肌抽搐、恨怒不已的笑,令所有看见的人无不毛发悚立、心惊肉跳。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是不是料定了,朕不忍将你磔死、斩首?定会赐你自尽,以保全朝廷和皇室的体面?是以才敢这样放肆?”
听了这话,赵长安神色古怪,倒像如释重负。他轻轻吁了口气,一直站着的他立刻跪下了:“皇上待臣向来不薄,臣非草木,岂能无知?无奈臣已是朽木不可雕,皇上的隆恩,只能容臣来世再报了。”言毕重重磕下头去,“臣罪当诛,但乞皇上念在臣母早年孀居,现又要丧子,今后孤苦无依的分上,臣伏罪后,只求皇上勿要株连,赏臣母一口饭吃,使她得尽天年,臣在九泉之下,亦会感激涕零,不忘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