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潜龙勿用穴蛇飞
,得到极峰的赏识,于胜利之后干上了接收大员之职——”
“此人同那项迪豪可有什么瓜葛?”孙孝胥情不自禁,脱口打断了万老爷子的话。在平时,这是十分不礼貌的,奇的是万老爷子倒不以为忤,微笑道:“起码到今天为止还看不出来。这人姓洪,名达展,字翼开,一向作的是油电生意;当年在杭州起造“大有利”电厂的就是这洪达展的父亲。这几年洪达展跃身政坛、春风得意。因他生肖属蛇,还在外滩举办过一次国际商展,以蛇为题,又卖皮包、皮鞋、皮箱、皮带;又办各种大小活蛇的毒物展。加之自创“蛇草行书”,兜而售之。弄得有声有色,好不热闹,果眞是虬龙匿、虺蛇出——依我看:这是国之大运如此,乃有以致之!”
说完这话,万老爷子忽然瞑上了双目,右手微举,食指和小指朝上一翘,这在帮中举行筵席、茶聚或闲话集会时是有用意的。万得福即刻趋前,对孙孝胥一欠身道:“孙掌门远来疲惫,请先到客舍更衣小憩,稍候片刻。老爷子已经备妥水酒,届时再请移驾一叙。”
这是民国三十七年十月十四日的一幕,下距民国五十二年十一月上旬因周鸿庆事件而引发的全面反日运动,已是忽忽十五年有余的前尘旧事;万老爷子突然提起这一节来,一时之间倒让万得福有如坠五里雾中之感,但见万老爷子苦苦一笑,道:“当日我同孝胥只说起些皮毛,没来得及往深处谈,到晚饭席上又祇顾着同静农谈诗学,与勋如谈医理,就乱了套了。嗣后孝胥不再提,那莫人杰的一段悬案似乎也就没有谁再追究了。如今想来,倒有几分遗憾。”
“三十七年十月十四日,古历九月十二,是老爷子与钱爷、汪爷、赵爷和孙爷义结金兰的日子。除了未及结识李、魏二位爷,可以说是盛况空前了,怎么老爷子还觉得遗憾呢?”
万老爷子先不答他,径自俯身拾起方才一怒扔下地去的报纸,又吁叹了几声,才道:“设若当日我同孝胥多谈上个把时辰,再从那洪达展的国际蛇业大展上寻思几回,说不定已经能球磨出莫人杰那案子幕后的高人来了。”
万得福闻言一惊,正待追问下去,却见窗前的紫藤与葡萄架下有一株迅捷无伦的影子一闪而逝,接着再使了个“燕翎剪水”,居然由两株紧邻的植物的主干之间斜斜片过。这可是一边用上外家轻身的技法,一边又用上内家缩骨的方术——眼前除了小爷万熙之外,哪怕是找遍了宁波西街祖宗家门方圆百里之内,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练家。万得福知他平日勤于练功,神出鬼没惯了,便未多加理会。倒是万老爷子一分神,皱了皱眉头,道:“小熙子这一年半载之间怎么老练些个“梁上桥下”的本事?这能有多大出息?回头你得同奶娘和二才说一声。”
“方才说到哪儿啦?”
“说到蛇业大展和莫人杰。”
“不错的。”万老爷子将手中报纸一卷,往另只掌上轻轻打了几下,道:“你记不记得那回洪达展自创什么“蛇草行书”,写了一墙歪钩斜撇的怪字,静农还说:从那字里可以看出世运将颓,现成是一幅又一幅的〈丧乱帖〉。”
“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句玩笑话。”
“结果洪某人那四、五十幅字听说全数高价卖出,《春申画报》上还刊了一则小小的马屁消息,说有某大机具工厂的董事长慧眼识货,一体搜购了去。那识货的董事长姓什么?你还记得不?”
万得福摇了摇头,万老爷子却哼哼冷笑了两声,再将报纸抖开,顺手一指弹出,“噗喳”一响之际,一块方方正正,好似刀割剪裁的方形纸片当下飞出,落在万得福右手的食、中二指之间,工工整整印的个明体大标题字:“周”。
“上回荷塘小集,三爷告诉我这姓周的是他莫家早年聘下的一个厨子。”
“那厨子恐怕早在十八年前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