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一条黑线横过白色之中。是一条很细的黑线,把视野切成两半,有如电缆横越天空。
但这白色较诸天空,又太均匀了。一定是别的东西。
天花板。
电缆横越天花板?不。这东西比较僵硬。一条黑线,一枝木棒,或是杆子。
可能是一条杆子。一条杆子比较对,连结用的,但连结什么呢?
连结一个声音。好像是金属刮擦的响声。窗帘圈。那有什么理由说它不是窗帘杆呢?
一条窗帘的杆子横过天花板干什么?窗帘是遮窗户用的,但这里没有窗户。
除非这是一张床,一张医院的病床,用帘子围住,以保隐私。这样便解释了杆子的刮擦声。这应该很容易判定才对,因为杆子至少会绕着病床的三面。
不幸的是,当一个人的头不能左右转动时,就不容易判定了,还有,当一个人感觉头晕,而且疲倦,实在疲倦得无法去关心时……
“他又一次张开眼睛了,先生。”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难以想出她是谁的女人。
“我猜,他的嘴唇没有动吧?”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有。”
“可怜的家伙。随时竖起你的耳朵,我知道这件事很乏味,但一定要做才行。你按时来看他时,要试着跟他讲话,任何你想到的事都可以讲,把你自己的爱情生活讲给他听也行。这就是看护的工作,任何可以刺激脑细胞的事都要去做。”
“但是,我的私生活不适合让戴蒙先生听的,先生。”
“放心,小队长,就算他听见你讲的话——那恐怕是很难的,他也不会记得任何事。好了,我下班了,明天见。”
“馋鬼。”
“嗯?”
“你瞧,”一副胜利了的声音。“有反应,他听见了。彼得·戴蒙,你这个肥仔!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苏醒呢?你喜欢听哪一类音乐?我猜是河马歌吧。”
“他的嘴唇动了,先生。”
“老天,真的动了。彼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
“再说一遍。”
“嗯。”
“太棒了!戴蒙先生,你听得懂我的话吗?我是基斯·哈里威,记得我吗?埃文索美塞特警察局,你的老伙伴,哈里威警官。”
“哈里威?”
“他讲话了!你听见了吗,小队长?”
“听见了,先生。”
“好极了。挂个电话给韦格弗先生,我们总算可以开始着手了。”
他两眼张开,但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窗帘杆,而是一张脸,一张暗色的脸,特点是蓄着小胡子。是一张他特别不想看的脸。
“戴蒙先生。”
“约翰·韦格弗。”
“你感觉如何?”
“我不能动。”
“不要试。目前你的头被固定着。所幸你还活着。”
这种陈腔烂调,即使是在目前这个程度的知觉上,仍让戴蒙感到厌烦。
“这是哪儿?”
“皇家联合医院。你昏睡很久了,他们说你要是能醒过来就好了,因为脑袋里没有明显的受伤,但没有人能昏睡太久的。你听得懂吗?”
“非常清楚。”戴蒙说。
“你倒在罗马浴池的血泊中,是狄卓克生那男孩通知我们的。”
“好孩子。”
“你的头壳受到强力撞击,它之所以没有裂成两半,唯一的原因是铲子边缘是弯曲的。你还记得有人用力敲你的头吗?”
“不太记得。”
“你慢慢会想起来的,到时候我们需要你做个笔录。”
“你们把卡文崔抓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