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黑沙
隆起,被厚重的毛发覆盖着,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模样。我想我依稀能看见它们头上有角冒出来,扭曲着,盘绕着,缠着头颅一直延伸到脖子。低语声又出现了,我明白了,那不是我过去在夜里听到的语言,而是沙子移动发出的声音。那些小颗粒相互碰撞着,不停地变换,很快,它们又聚集到一起,瞬间形成古老的、早已消失的形状。
韦伯斯特还在跑,他朝沙丘的安全地带和岬角上翘起的石板处跑。他高举着灯,以免被海革和浮木绊倒。我跟在他后面,快要追上他的时候突然陷进一块奇怪的、像海绵一样软绵绵的东西。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高高地升起,接着,沙子扑进我的眼睛和嘴,就像手指突然抓向我的脸。我吐出嘴里的沙子,用袖子擦了擦脸,但没有回头看,也没停住脚。
我前面的韦伯斯特看起来非常疲惫。我离他越来越近,但终究没能比他先一步到达沙丘。我等待时机,又向他靠近了五六英尺,用尽全身力气把手中的白桦棍向他砸去。棍子正中他的后脑勺,他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手里的灯也跌落下来,灯油流了出来,在沙滩上燃烧着。突然,在刺眼的光亮下,我看见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后面的东西。他努力想站起来,但我在从他身上迈过去时,又踢了他一脚,他再一次倒下了。我朝一个陡峭的斜坡走去,仿佛滑行一般走在更加松软的沙子上,一把抓住一捆沙茅草,直起腰来,俯视下面的黑沙滩。
“你跑不了的,”他喊道,“这些都是古老的神灵,真正的神灵。”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面对那些步步逼近的形体,他小心谨慎,却毫不畏惧。
“认了吧,”他继续说道,“这就是你的命。”
“不,”我叫着,“这不是我的命,这些不是保佑我的神灵。”
我从口袋里掏出弄皱的圣带给他看。
“韦伯斯特先生,摸摸你的口袋,你会发现少了什么。”
当韦伯斯特反应过来的时候,五六个螺旋状沙柱已将他团团围住。我看见他努力想逃出来,但沙子的运动加速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寸步难行。然后,这些沙柱突然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在灯油微弱的光照下,我看见沙滩上只留下韦伯斯特瘦削的身体。海滩上所有的运动都停止了。他抬起头,困惑地望着我,伸出一只手。我也本能地伸手去拉他。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事,我是不会撇下他不管的。
就要碰到他的手指的时候,突然,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韦伯斯特脚边。那是一堆沙子,从地面凸起来,呈椭圆形,在沙堆中心的下方出现了两个洞,像两只深陷的眼睛。两眼中间是一个破损的鼻梁,两边各有一个锯齿状的颧骨。不一会儿,在韦伯斯特的脚边张开了一张嘴,我看见了嘴唇,还瞥见一个类似舌头的东西,全都是黑沙形成的。韦伯斯特低头看了看,开始尖叫,那个东西已经开始吞噬他了。他挥拳打着那个影子,他的手指用力抓着,试图阻止他的祖先,但他很快就被吞到胸部,然后是脖子。他的嘴再一次张大,但不管喊什么都没用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些沙子塞满了他的嘴,渐渐地,他的头也消失在黑沙之下。
然后,那张脸塌了下来,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坑地,就在那儿,一个人的生命被沙子吞噬了。
没有牺牲,就不会有救赎。上帝派他唯一的儿子来证明这个真理,可就是有人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去理解。从基督出现之前,一直到黑沙村建立,很多人在石祭坛遗址做考古挖掘时都发现了成堆的白骨,也许这就是献给这些人相信的奇怪的上帝的“安慰”。
村里的小教堂再次空置下来,黑沙村也有了新村长。一九四一年,德国曾向黑沙滩投下一枚炸弹,却没有爆炸。炸弹陷入沙里,他们试图找到这枚炸弹,但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