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床
上,他没有闪开,反而伸出那双强壮的手把我轻轻拉开。他们用干净的白床单把她从地里抬走,放在马车后面,往村子里走去。所有的人都低着头,这会儿连狗也不出声了。
我们把她埋在北边一个小小的墓地里,就在杨柳树下的一块高岗上。下葬那天,泥土混着雨水一起撒落在她的棺木上。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我等在那儿,依然心存侥幸,希望老天弄错了,希望太阳会拨开乌云,暖暖地照在这里,让她活过来,甚至希望能听到她从地下传来的声音。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可以把别人叫来,一起挖开她身上的泥土,就用两只手挖。我们会揭开棺盖,她就躺在那里,喘着气,被吓坏了,却仍然活着。
但什么声音也没有。最后,我转过身,随着大伙离开了教堂的墓地。
他们不到一周就抓到了他:一个没有国籍的流浪汉。他们跋山涉水,追了很远,最后在一个老磨坊里堵到了他。他带走了她的一绺头发,撕下了她的裙子边,当做丝带扎着头发。他棕色的破袋子里全是这样的丝带,都绑着那些被害女孩们的头发。他被施以绞刑,以抵他犯下的罪行,在绞刑架上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对他的结局并不满意,无论他在弥留之际遭受了多大的折磨,都不能把她带回我身边。她去了,永远地离开了我,我们再也不能长相厮守了。在她下葬后的一个星期里,除了从一个旧罐子里喝了一点儿水,我什么也没有吃。我蜷缩着睡觉,希望那样能减轻我的痛苦,但是痛苦从没消失过。我做了些令人不安的梦,梦里夹杂着历历往事和永远不可能到来的未来,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空落落的床上,并意识到它将永远都是空的。
不过,我渐渐喜欢上了每天醒来的时刻。那一刻,愿望和现实是一致的。我能平心静气地半睁着眼睛,那奇怪的样子就像是在模仿我死去的新娘,好像这样做我就可以与她合二为一,就会被带到另一个世界,和她团聚。
在第八个晚上,她来找我了。
我从断断续续的睡梦中醒来,听见风吹过树丛,夹杂着动物的哀嚎,可是从没有动物发出过这样的叫声。声音里透着奇怪的渴求,还有一丝熟悉的甜蜜。由于没吃东西,我的身体很虚弱。我颤颤巍巍地走到窗前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窗外婆娑的树枝、黑着灯的窗户、寂静的街巷和大大的教堂尖顶。远处是教堂的墓地,那一大片高岗上到处都是坟墓,里面的死人正密切关注着活着的人们。
一棵老柳树的树枝将墓碑拢住,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似灯火又不是灯火,似有形却又淡于形。它悬在地面上,我知道那下面的土是新近翻动过的,土地上插着的花朵还没有完全枯萎。我竭力想看清楚那团光亮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想看看有没有她的影子,可是距离太远了。我打开窗户,风中传来了她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一条藤蔓从那团光亮里探出来,似乎在召唤我过去。我后退了几步。我想去她那儿,可又害怕再也看不到那团奇妙的光亮。我感到身上莫名的燥热,仿佛有个赤裸的身体紧紧压住了我。我似乎能嗅到她的体香,她的秀发轻柔地抚着我的面颊。我想走过去找她,可正当我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两腿突然一软,感到一阵恶心眩晕。就在我伸出手,手指碰到门的金属把手的那一刻,我全身瘫软。我绝望地大喊了一声,接着就跌倒在地。我一头撞在地板上,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黑暗向我袭来,那团光亮也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我躺在门口。有人叫来了医生,他善意地劝说我,尽管我很悲痛,可必须试着吃点儿东西。让他惊讶的是我当时就答应了。很快,一碗清淡的汤端了过来,我想尽量多喝一点儿,但我的胃还很虚弱。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吃东西,让我有点儿反胃。那天的晚些时候,我尝了点儿肉汤和干面包,木然地从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