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伴随着雷鸣的乌云,从东向西缓缓掠过东京。入夜之后,真行寺悦子的头顶上开始下起雨来。
“下雨了。”父亲义夫坐在吉祥寺车站附近的“波莱罗”餐厅里,隔着玻璃窗仰望着天空说道。
“不知道大雨会不会下个不停?”
“不,应该是阵雨吧,等我们回家时说不定就停了。”
听着低沉的雷鸣,悦子点点头。
悦子、由佳里和义夫三人按照老规矩每月共进一次晚餐。有时悦子自己下厨,有时也像这样下馆子。至于由佳里,硬要说的话似乎更喜欢去餐厅吃饭,她今天格外开心。
“波莱罗”的招牌菜是选用澳洲直营牧场的牛肉制成的牛排,菜色种类其实并不丰富。对偏好日式料理的义夫来说有点太过油腻,但由佳里很爱吃这里的豪华冰激凌蛋糕,为了吃甜食,每次一说要下馆子她就马上喊“波莱罗”。
主菜吃完后,咖啡和甜点要移到沙龙那边享用。能够在用餐之后转移阵地,而且是在点缀着浪漫的灯光和优雅装潢的场所吃冰激凌,也是吸引由佳里来这家餐厅的原因之一。她现在正坐在大桌子的那一头,专心致力解决那座巧克力堆成的马特洪峰。
在热咖啡中倒入奶精,一边画出圆形一边望着它溶解,悦子终于开口说道:“爸,有件事,我正烦恼不知该怎么办。”
义夫放下搅拌咖啡的汤匙,抬起眼睛。悦子尽量按照先后顺利把贝原操的失踪,以及跟她母亲过招的情形一一说出。义夫安静地啜着咖啡竖耳倾听。
对悦子来说,父亲就某种意义而言等于是万能的上帝,有烦恼、有困难和伤心时,她似乎总是会告诉父亲。身为女儿,当然也有很多事瞒着父亲,比方说初吻的对象、发生的时间,还有第一次舌吻的对象。隐藏这些秘密,她甚至觉得更是种礼貌。
不过,即使什么都不说,义夫似乎也总是能察觉到。
学生时代,朋友常取笑她说:“悦子有恋父情结,一定会在刚满二十岁还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跟老头子结婚。”
就连她自己,本来也认真地如此打算。她觉得一定要找个像爸爸一样的人才满意。可是实际上,到了二十三岁这个一般所谓的适婚年龄,她和比她大四岁的敏之结婚了,说来缘分还真不可思议。
敏之和悦子的关系,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更像是感情融洽的兄妹。因为婚姻极为美满,到哪里都是两人携手同行,所以甚至还被笑称为“双峰骆驼”。但悦子从不曾对敏之“执着”过,就连恋爱时期,即使顾及敏之生活忙碌的因素,他们的关系仍难用热络来形容。感觉上,两人像是为延长朋友关系而结了婚。即便新婚时,也像隔着玻璃相对一般,敏之身上有悦子看得见却碰不到的部分,而她也没想过要勉强去碰触。
直到敏之死后她才明白,这种爱情的方式其实很像兄妹之情。悦子并没有哥哥,所以只能想象,但她觉得自己和敏之的确很有默契。这种默契,一般来说应该只有心意相通的兄妹之间才会存在。想到这里,敏之的早逝就更令人伤感了。她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一起死了,血缘断绝了。
义夫曾经说过:“悦子,可惜你还来不及跟敏之真正恋爱,他就过世了。”那时悦子也觉得,啊,爸爸果然是了解自己的。
直到今年四月为止,义夫一直在《东京日报》担任汽车部的职员。每当有案件发生,便必须载着记者迅速赶往现场。自然而然地,义夫的工作时间既不规律又辛苦。小时候的悦子,几乎没留下什么跟爸爸出去玩的记忆。虽然她很黏爸爸,但即使是连假、暑假,记忆中似乎也都是和母亲看家。
母亲织江是个全心全意爱着丈夫、随时将爱挂在嘴上的女人,这点也对悦子造成影响。织江生前常说:“小悦,你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