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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的声音从客厅传进书房,声音中伴随着急切与兴奋:“教授,教授!快出来!”

    童教授一愣。他起身,抓起拐棍,边往外走边问:“什么事啊?慌里慌张的。”

    “教授,你看看,谁来了!”

    教授心里一紧。

    他走进客厅,看见一个穿着考究戴着礼帽的男人站在那儿,手里提着一个藤箱,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童教授没认出这个男人是谁,又担心自己惊诧的表情得罪客人,他急忙舒展眼角,嘴角上翘,说:“有朋自远方来啊!哈哈……不过,实在惭愧,年事已高,不免健忘,恕我眼拙,请问你是……”

    夫人急忙插嘴说:“哎呀,你的眼神真的这么糟?看看,他真的老了。”她转向来人颔首致歉,然后又转回到童教授这里,“教授,你再仔细认认!”

    童教授双手拄着拐棍,虚着眼睛,尴尬地笑着,还是没有认出。

    教授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蔑视他的眼神儿和记性。他这辈子接触的人太多了,尤其学生,一茬又一茬的,从日本到上海,再到重庆香港,谁也无法数清他到底教过多少学生。他不可能把他们全都记住。所以,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以各种名目出现的同学会,学生们热情洋溢地邀请他参加,他都以各种理由婉拒。

    如果来客再不自报姓名,他脸上的笑容肯定不会保持太久。

    “童教授,我是张幕。”来人也想结束教授的尴尬,他摘下礼帽,自我介绍道。

    “张幕?”童教授嚼着这名字,脑子里迅速搜索着。

    “张幕……”来人继续提醒着。

    童教授一拍脑袋,好像能把这个人从脑袋里拍出来。他做到了,的确拍了出来,他记得张幕。

    “哎呀,是张幕啊,”教授激动地拉着张幕的袖子,“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是你父亲从杜甫他爷爷杜审言的五言律诗‘解绅宜就水,张幕会连沙’取来的,看看,我的记性没错吧?”

    “没错没错,教授的记性真好!”

    说到这里,童教授不禁感慨万千。当年在震旦大学,教授就很欣赏这个学生,也很看重他的才华,甚至曾有意把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教授的女儿叫童笙,长得非常漂亮。她皮肤白皙,眼眸又深又黑,性格活泼可爱,喜怒张露,很惹眼。当年震旦大学里有很多学生追求她,她都没看上眼,她的眼里只有张幕。

    如烟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教授眼前,让教授的大脑有些恍惚。夫人在旁边碰了一下教授,教授这才清醒过来,“快坐快坐!”教授拉着张幕的胳膊,胡子微微颤抖着。其实,不能怪童老一时没有认出张幕。岁月是最残酷的化妆师,张幕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学子,一下子变成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谁也不可能一眼认出来。

    “这个……”教授忽然发现张幕额头上的伤疤。

    张幕摸了摸额头,不好意思地说:“时光镌刻的,磨不掉。”

    一旁的夫人更加唏嘘,“唉!这孩子遭了多少罪啊!”

    张幕搀扶着教授,一同落座。

    张幕动情地说:“十多年了,我真的很想念你们,你们二老可好?”说着,眼眶便潮湿了。

    “我们都好,都好……童笙上个月还念叨过你,说你可能已不在人世,不然,怎么……”

    张幕抓紧教授的手,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是啊!”

    “教授的腿有些好转吗?”张幕问。

    教授敲着自己的腿,说:“唉,这辈子恐怕也好不了了。”

    张幕过去只知道教授有一条伤腿,但教授从没说过为什么受的伤,他也从来没有问过。现在看来,教授的伤腿可能与在柏林的那段生活有关。当年苏联在柏林投下不计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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