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大。其中有孩子逃走,也有孩子就此安居。经年累月下来,安居的孩子逐渐增多。只是这些孩子并非每个都擅长厨艺,因此七兵卫有时必须选个时期为孩子找新工作。
众多孩子中有个年纪小却意志坚强、名叫太一郎的孩子。他不是在街头混的坏小孩,而是在火灾中失去双亲的孤儿。
太一郎不但在高田屋安居下来,更学会厨艺,成为高田屋的厨师。
太一郎二十三岁那年,跟小他两岁的多惠成亲。多惠在高田屋当下女,娘家在下谷坂本町,家里穷,孩子又多,必须靠自己养活自己,处境跟太一郎一样。
高田屋生意兴隆,逐渐富裕起来,在押上村盖了员工宿舍,这对年轻夫妇的新生活也是在宿舍起步。这儿的每个厨师都在七兵卫夫妇的庇护下过日子,之后才离巢独立。
太一郎和多惠成亲后马上生了个男孩。既然是太一郎的孩子,就等于是七兵卫的孙子,而且是长孙,他疼爱得很。
然而命运无常。这孩子两岁时患上天花,无法平安长大成人,眨眼间便夭折。那时多惠腹中已怀了第二个孩子,在她埋葬了长子两个月后平安无事地安产下来。多惠本来失去可爱的长男,伤心得卧病在床,产后总算恢复元气,七兵卫也放宽了心,没想到……
七岁之前的孩子都是神的孩子。这孩子甚至活不到患天花的年龄,还在襁褓中便又夭折。连患了什么病都不清楚,只是拉肚子,才一个晚上就眼见孩子哭声转弱,断气了。
七兵卫是个白手起家开辟人生路的男人。只要是拼命去做就能解决的问题,他都一路解决过来。但是,再如何努力也对生死大事无能为力。这样的他,不禁对掌握幼子命运的上天如此残酷的做法发出诅咒。
就在他抱着头感到无奈愤怒、过了一天又一天时,他发现太一郎和多惠这对年轻夫妻变得很怪。原来,因为接连失去两个小孩,夫妻间的感情似乎也出现嫌隙。太一郎开始在外头花天酒地,甚至喝醉酒跟人打架,伤了厨师视为吃饭家伙的手。至于多惠则是每天窝在押上村宿舍内,不吃不喝地整天躺在被褥里。
这样下去不行。总之自己得先振作起来,要不然这对年轻夫妇甚至整个高田屋都会垮掉。七兵卫如此鞭策自己,他斥责了太一郎,也鼓励多惠,比以前更卖力做生意。
阿先体会七兵卫的心情,也尽力帮助丈夫。七兵卫深深体会到在这种逆境下,老婆存在的可贵。
如此,高田屋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时,太一郎和多惠又不期然地得了个女婴,名叫“铃”。
阿铃是个健壮的孩子,婴儿时期从没拉过肚子,连兄长跨不过的天花感染高峰期也平安无事,一天一天长到五六岁。太一郎和多惠那几乎断掉的羁绊,不但因阿铃健康明朗的学语声重新衔接起来,而且比以前更坚韧。
七兵卫每次看到跟在身后、“爷爷、爷爷”地叫着的阿铃那红彤彤的小脸以及晶亮的眼睛,总觉得至今为止的辛劳都没白费,往后这幼女将为高田屋的所有人带来幸福。
“阿铃是个特别的孩子。”七兵卫经常抱起她,贴着她的脸说,“特别受保佑的孩子。”
至于受到什么保佑,高田屋没有人特意回问。即使不问,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阿铃不会发生任何事。
阿铃肯定没事。
只是这终究是一种类似愿望的心意,并非是一种保证。阿铃十二岁那年春天,就在初雪般的樱花花瓣急着飘落把院子染成一片粉白时,竟因高烧而病倒。
诊病的医生说:有性命之忧。
“我会尽力而为,之后也只能祷告了。或许你们觉得我这么说太残忍,但请先做好不测的心理准备。”
七兵卫第三度仰望上天、诅咒上天,太郎和多惠也捶胸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