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罗道夫,他跟图利斯可有一段不小的恩恩怨怨。他曾经是图利斯发表的《下午》一剧里打算力捧的男演员,在当时备受期待与瞩目。可是在戏剧的筹备过程中经历了不少风波,最后不但剧本由《下午》改名《拂晓》,更不幸的是连男主角都换人了。图利斯把罗道夫换掉,找了一个有着希腊人气质、奥地利人名字的新人接替他,至今罗道夫还无法从这个“换角风波”的打击中复原,他无法谅解这种“背叛”。一开始他喝酒是为了让自己在酒精里寻找到自怜的安慰,喝到后来则是为了逃避这无尽的自怜所带给他的痛苦。最后,他更因为酗酒而无法专心于彩排和表演,遭到剧场解雇。这样的恶性循环加速了一个芭蕾舞演员的堕落,他甚至连练习都放弃了。现在的他,一身肥肉,落魄消沉,只有那狂暴的眼神还依稀可见他过去的辉煌与热情,其他都已不复存在。
罗道夫后来甚至遭到图利斯的逐客令,他只得在村里商店旁边买了个小而旧的破房子,当做自己的别墅。没想到这样一来,他反而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新生活。藉着住在商店旁边的地理之便,他摇身一变,从图利斯的贵客成为村子里的“八卦大王”,找到了生命的新乐趣。村民们被他伪装的孩子气质所吸引,改变了他们向来对那些外来者的保留与不善,把他当做自己人,给了他很多亲切与包容。现在,他竟然成为这里惟一可以在两边居民中自由往来的人。没人知道他靠什么生活,吃什么,甚至喝什么。
白天,他以惯有的优雅姿势靠在店里的邮局柜台前,傍晚则像村里所有人一样,在天鹅酒吧喝酒、消磨时间。
最近几个月来,他和托比之间好像出现了和解的迹象,甚至有谣言说他又准备开始复出练习了。此刻隔着人群,他正紧紧盯着这个莎卡镇的新访客——这个此刻正让托比虎视眈眈的美男子。撇开“背叛”与“堕落”不谈,托比到目前为止都还是他惟一的指望。华特不禁戏谑地想,如果此刻这个可怜的罗道夫目睹了他一心爱慕的托比正如何被轻视,他一定会疯掉的。截至目前,托比知道西尔是个往来于世界各大节庆日的摄影师,并且深深不解为何他竟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他。他很疑惑,但还不至于到受伤害的境地。起码已经整整十年多没人敢这样漠视他,但是他那种需要被喜爱的欲望压过他内心的愤怒,于是他使尽浑身解数,试图以他的魅力征服眼前这个无法预测的新对手。
坐在一旁看着他努力施展手腕,华特心里思忖着,“粗鲁”的特质在一个人身上是多么根深蒂固啊。他记得小时候在学校里小朋友们总是用“粗鲁”来形容那些打措领带的人,当然事实上这种说法并不够精确,它形容的其实是一个人心灵上的特质,一种心灵上无可救药的散光现象。就像托比·图利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身上还是带着这样一种错误的“粗鲁”特质。非常奇怪的是,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门不是对着托比大大敞开的,他像个贵族一般四处游历,所到之处享尽各种特权与恭迎,他穿着世界上最顶尖的裁缝师为他缝制的衣服,优游于各个上流社交圈。
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个人人艳羡的上流人物,但他还是甩不掉那种根深蒂固的“粗鲁”特质。玛塔‘哈洛德曾经说过:“托比所做的每件事看来似乎都有点不入流”她描述得非常准确。
如果换个角度,西尔又是如何看待托比这些奇怪的举止呢? 华特很高兴地发现西尔面对他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并且漫不经心的程度与日俱增,像一种无形的挑衅,随时都会让他的粗鲁难以按捺。托比所有努力显得徒劳无益,他就像个蠢蛋般自愚愚人。为了引起西尔的兴趣,他大概除了耍盘子以外,什么花招都使过了,他愈来愈焦躁不安。华特笑着注视着他的啤酒,莱斯里·西尔则自始至终保持着一贯的礼貌与风度,当然还有那一点点的漫不经心。
索吉·罗道夫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