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但是那天晚上睡觉前,他倒真的开始想这个问题。并不是以一种期望的态度,而是带着推测的心情。退休会是什么样子? 在还够年轻去做别的事时退休? 如果要开始做其他的事,那会是什么? 像汤米一样开个牧场? 那是很好的生活方式。但是完全的乡村生活他能够适应吗? 他怀疑。若非如此,其他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他揣摩着这个新念头直到入睡,第二天早上还把它带到河边去。这场游戏中真正有意思的一幕,就是布赖斯看到辞呈时脸上的表情。布赖斯非但会在一两个礼拜内人手短缺,而且会发现自己永远失去一个最好的部属了。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愉快的想法。
他在吊桥下一个他最喜欢的池塘边钓鱼,心里编织着和布赖斯的愉快对话。因为,理所当然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一段对话。他可绝不会错过把写好的辞呈放在布赖斯面前时那种不可名状的快意。然后,他们之间会有一些真正令人满意的对话。然后他会走出来到街上,成为一个真自由,自由去做什么? 做他自己想做的啊! 不用听任何人的使唤差遣。
可以做他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有时间做的事情啊! 例如在小船上鬼混啊! 也许结婚啊! 对,结婚。有了空闲的时间,就有时间和别人分享他的生活,有时间去爱和被爱。
这个想法让他又快乐了一小时。
大约中午时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他往上看,有个人站在吊桥上看他。他站的地方离桥头不过几码远,因为吊桥静止不动,所以他推想那个人站在那里已经好一阵子了。吊桥是那种用普通缆线在上铺木板的形式,因为架构很轻,甚至连风一吹都可能晃动。他很感激这个陌生人没走到吊桥中间摇晃,吓跑附近每一条鱼。
他对那个人点点头,表示他的赞许。
“你是格兰特? ”那个人问。
和一群讲话拐弯抹角,甚至于语言中没有“不”这个字的人相处一阵后,听到以如此简单的英文提出直截了当的问题,倒真是件快事。
“是的,我是。”他带着一点疑惑地说。这个人说话的腔调像美国人。
“所以你就是那个在报上登广告的人? ”
由这句话的口音,他的国籍显然毫无疑问了。
“是的。”
那个人用手指把帽子往后推了一下,一副认命的样子说:“噢! 我也疯了,我想,我不应该来这里。”
格兰特开始卷起钓线。
“你不下来? ”
那个人离开吊桥,走下岸边往格兰特这里过来。
他很年轻,穿着正式,看上去很舒服。
“我叫卡伦,”他说,“泰德·卡伦,我是飞行员,我在OCAL飞货机。你知道的,就是东方商业航空公司。”
有人说要在OCAL当飞行员很简单,只要有执照而且又没有麻风病迹象就可以了。
当然那种说法太夸张,事实上,根本是乱说。要在OCAL当飞行员,首先技术必须要够好。如果你飞那种大型客机,犯了错大不了等着挨骂。在OCAL,你一旦犯了错就马上会被冻结起来。OCAL有的是候补人员,OCAL不重视你的英文程度、肤色、经历、外表、国籍、长相,只要你能够飞就好了。格兰特带着加倍的兴趣看着卡伦先生。
“听着,格兰特先生,我知道那件事情,你登在报上的诗句。我知道你希望查出那是从哪里引用过来的,或是诸如此类的事情。当然,我也说不出来,我对读书从来就不在行,所以我来这里可能对你也没什么用处,但也许刚好相反,我猜。但是我一直很担心,所以我想这样的尝试也值得一试。你知道,我的好友比尔,曾经在情绪高昂的某个晚上使用过这类的词句,我想,或许真有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