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望着她朋友沉思的脸,南丝寻思着怎样安慰她才得体:“听说,你知道的,当一个人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跳下去时,几乎在瞬间就没有知觉了。”
“可是南丝,我不认为他是从断崖上跳下去的。”
“真的?!”南丝的声音透出惊骇:“但是那张字条怎么会在那儿? 我是说,他们怎么会在断崖上找到那件装着字条的外套的? ”
“没有错。可是他不是跳下去,他是沿通向海边的小路走下去的,一直走到海里去。”
“那你想——”
“我想他是游走的。”
“你是说,他一直游到回不来? ”
“是的。以前有一次,比尔和娜拉去度假,我过来照顾孩子们,我们去过海边好几次,到那儿游泳、野餐。有一次,我们又到那儿去的时候,柏特告诉我,最好的死法——我记得他是说他最爱的死法——是一直游泳,一直到你再也游不动了。
当然,那时他说得煞有介事。但我只觉得那是他的理论。我告诉他,不管如何,淹死毕竟是很可怕的。他说:‘可是,那时候,你已经太累太累了,你什么都不管了。
你只是让水把你吞掉了。’这孩子挺喜欢水的。”
沉默了一下,碧翠又缓缓道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感到像噩梦那么可怕的事。
“我一直在想,会不会他后来后悔了,可是已经游不回来了。”
“哦,碧翠,快别这么想了! ”
碧翠又斜着眼望了望南丝那姣好的、发出抗议的脸孔。“真是的,今天真不对劲。我知道。请原谅我说起这些。”
“现在,我真的不晓得我怎么能忘记,”南丝困惑地说:“把可怕的记忆推到潜意识里最大的坏处是,当它突然跳出来时,它仍然是活现在眼前,就像放在保鲜盒里那样真切。你没有让时间逐渐地将这些记忆磨蚀掉。”
“我想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西蒙曾有过一个孪生哥哥,”碧翠了解地说:“或是他并不一直都是继承人这回事。自从着手准备成年礼以来,一直没有人对我提起过柏特。”
“当初柏特对他爸妈的死怎会这么想不开呢? ”
“我也没想到。没有人会想得到的。当然,事情刚发生时,孩子们都一样伤心得不得了,但柏特与其说是悲伤得没法安慰,不如说是被冲昏了头。记得有一次他问我:‘你是说:整个莱契特家业现在都归我管了? ’对他这好像是沉重得难以负荷。我记得西蒙对他这种反应有些不耐烦。
西蒙是比他灵巧一些。我想这个责任对柏特是有点太重大、太奇怪了。突然之间失去了父母,又加上整个莱契特家业的重担,一下子让这孩子承受不住。他实在受不了这么突如其来的责任,以致于自己找了条出路——“
“可怜的柏特。可怜的孩子。我真不应该忘了他。”
“走吧。咱们拾鸡蛋去。别忘了帮我找找艾力的地址。
列丁罕家的人都该收到邀请卡的。“
“不会忘的,我一回到家就找,然后打电话告诉你。孩子们会接电话吧? ”
“会的。”
“嗳,我可得说实话。你该晓得艾力现在在舞台上的名号是艾力·洛丁吧? ”
南丝从餐台上挽起篮子:“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来。他已经好久没回到喀莱尔了。他已经过不惯乡下的生活了。可是亚叙别家的成年礼,也许他还是很有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