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爱丽说,哈哈笑了,我们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我说:“在你一切都很好,因为你认识她有多年了。但她就是有点点儿——这个,我意思是说她有效率、实际和精于世故。”我挣扎出一串字儿来,似乎都用得不怎么恰当,突然间我说了:“我觉得——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不利。”
“呵,美克!”爱丽的良心不安了:“我知道方才我们有好多事情要谈谈,老笑话啦,发生过的往事啦,一切一切。我想——不错,我想也许会使你觉得相当不好意思。不过你们不久就便会变成朋友,她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她告诉过我的。”
“听我说吧,爱丽,或许她无论如何都要那么告诉你的呀。”
“不,不是,她才不会呢,葛莉娜说话非常坦白,你听到过的,今儿个地所说的那些话。”
这话倒是当真,在吃中饭时,葛莉娜说话并不吞吞吐吐,她对我说话而不是对爱丽说。
“你有时想想,一定会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我甚至连你人都没见到,就支持爱丽了。但是我非常气愤——极其气愤他们所造出来要爱丽过的那种生活,以他们的钱、他们传统的观念,把一切都捆在一个茧里。她从来没有一次机会自己享爱一下,自己到什么地方走走,做自己要做的事。她想造反,可是都不知道怎么个造法。因此,不错,好吧,我来怂恿她,我提议她应该看看在英国的地产,然后我又说了,她到了二十一岁时,可以自己买一块地,对纽约所有哪些家伙说声再见。”
“葛莉娜一向都有了不起的主意,”爱丽说道:“她想到的许多事情,我自己就从来没有想到过。”
厉安德向我说过什么话来着?“她对爱丽的影响力太大了。”我心中奇怪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也真是怪事,我认为实际上并不是那样的。我觉得在爱丽内心里有一种东西,是她从来没有充分感觉到过的,但她知道葛莉娜非常清楚。我敢保证,爱丽对她自己原来就有的构想,一向都肯接受。葛莉娜说动爱丽造反,而爱丽自己就想造反,只是不知道如何着手而已。不过这时我对爱丽有了更深的认识,觉得她是最纯朴的一个人,具有料不到的保留。原以为她只要有相当能力,只要愿意,便可以采取本身的一种立场,问题在于她并不时常愿意这么做,当时我就想到,要了解每一个人是多么困难呵,哪怕就是爱丽,甚至是葛莉娜,甚至就是我的妈妈……!她那种用带有惧色的眼睛望着我的方式。
“我对厉安德很奇怪,”我说道。我们正在削一些特大号桃子的皮。
“说真格的,厉安德先生对我们婚事的良好态度,真让我出乎意料。”
“厉安德先生吗,”葛莉娜说道:“是只老狐狸。”
“你一向这么说呵,葛莉娜,”爱丽说道:“但是我认为他人倒是蛮好的,很严格,很得体,以及所有那一套。”
“好吧,如果你要那么想,就那么想下去吧,”葛莉娜说:“我自己,可是半点儿都不相信他。”
“不相信吗?”爱丽说。
葛莉娜摇摇头,“我知道,他是可敬可靠的擎天柱一根,信托人和律师所具备的条件一应俱全。”
爱丽哈哈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侵吞了我的财产吗?别糊涂了,小姐,有的是成千上万的银行家啦,查账员啦,核对啦,一切这一类的事情。”
“呃,说实在话,我预料得不会错,”葛莉娜说:“还是一样,那些人也就是侵吞财产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到那时,个个事后都说:‘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张先生或者李先生,卑鄙的人。’不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卑鄙的人’。”
爱丽若有所思地说,她认为,博南克姑父最可能干贪污的勾当,她对这个想法,看起来并不过度担心或者有什么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