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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
着最便宜最慢的火车,也只花了一天一夜。我换坐中巴车,也只用了一个下午。一天一夜一个下午,我去了那里。

    〔21〕

    我本来可以早点去那里的。

    巴礼柯绝望地看了眼女人,女人正仰着面孔看天花板上爬行的壁虎。两下里无话,壁虎爬在天花板上也没有声音。巴礼柯端起紫菜蛋花汤吸了一口,声响很大,女人听到了,坐直身体,说:是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呢?

    我说出来就好过一点。

    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本来可以早点去那里的,但是一直拖了三十二年才去。

    为什么要拖呢?

    因为家里摆着一尊遗像。我看到那上边的相貌是端正的、斯文的、五官齐全的。但是听母亲说,死尸搬回来时脑壳是破裂的,血一直在滴,滴了一路,跟回了一路的蚂蚁。我下班要是回来晚一点,我的母亲就坐在那里不说话,生闷气。我说为什么,她就指着遗像说,你要是想走也可以,你看看你爸再走。我就陪着她坐在幽暗的时光里,好像坐进一口深不可测的井里,坐了三十二年。

    你说吧。

    我要是走了,我的父亲就白跳楼了。他跳下去了,本不该是我回城的,结果我回城了。

    本来该本不该的,这话我从小就在听,每天都听,听烦了。

    巴礼柯忽而酸楚起来,擤了下鼻涕,接着说:我的母亲跟我说,你捏捏我的腿,一天比一天坏了,你要是走了,我就无依靠了,就要爬到街上去要饭了。别人是拿脚走路,一步走几尺,我是拿肚皮走路,我就要被车子碾死了。后来,好像是要做结实这个牢,她的腿真的坏完了,慢慢连拐杖也撑不住了。她说你一人招呼不来,你得有个女人,我就有了个女人。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忽然得到一张纸条,要我去公园,我就去了公园。

    一共是二十元。

    老板看到女子勾动的手指,过来收钱。

    我来我来。

    巴礼柯抢着说,老板看了眼他,觉得理所当然是他付的,就把钱还给女子。女子也不说话。巴礼柯把一张一百的递了过去,说,再加一壶茶,点心什么的。

    我不走。

    女子说。

    好。在公园我遇见了那个满身是雪花膏香味的女人,也就是我后来的老婆。我草率地同意了,可是我不同意又如何?本质的事情是遗像,这个女人不过是量上的积累,既然我突破不了我的父亲,那么娶一个我注定不喜欢的女人就是理所当然的。我不娶这个,就得娶那个……总是要娶的。结婚那天,我脸色苍白,大病一场,人们却像自己结婚了,脸色红润,头发上沾着彩纸。他们认为再没有比这一对更般配的了,他们将我丢在床上,就好像丢一只捆绑好的牲口。他们把门重重拉上,然后反锁上它。他们在外边嘿嘿地笑。我看着我的女人,尴尬地笑,任由她的手抚摸我的头,感觉像一个孩子被陌生的妇女抱着,像一个人投水自杀,一步步走到深湖里去,淹没了。

    后来呢?

    女子玩弄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旁边的夫妻正好奇地看着这边。

    后来我成为一个业余登山家。开始学校那些老师邀我时,我并不应允。后来他们就到我家来邀,我也不应允。我的母亲和妻子就说,你去吧,记得晚上8点回来吃饭。我就由着这些押差一样的同事带着上山了。其实我的脚一走出家门就自由了,就能感觉到它们的轻快和喜悦。但是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我又绝望了,因为我清楚地看到,到达目的地后的自己还是要折回去,乖乖折回那个四十来平米的牢笼。

    女子放下手机,抱着手望着他。

    其实新鲜的空气是假的,茂盛的树木是假的,潺潺流动的溪水也是假的。它们并不是空气、树木和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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