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父亲当时也在,”她主动说起,“他要到临茅斯去拜访一位当事人。我问他能不能帮可怜的约翰森做点什么,他的回答让我大感意外。”
“怎么个意外法?”
“他说他愿意帮忙,”莫莉天真地说,“至少说他愿意试试。”
“你们俩,跟我到后院去,”我说,“我想跟你们谈谈,有新闻要告诉你们。”
两人肯定看出我很认真。我猜莫莉甚至早就料到我会有这么一说。
“我们也有新闻要告诉你。”她说。
三人来到后院苹果树下的柳条椅前,我示意她们坐下,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你没事了吧?”
“噢,我好得很。”贝拉面无表情地说。她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从她打扮时髦的外表——漂亮的绿色外衣、深色丝袜和鞋子来看,你根本无法把现在的她和二十四小时前那个歇斯底里的姑娘联系起来。
“警察告诉我,”贝拉继续说道,“我必须留下来,要在明天的死因调査会上辨认巴里的尸体。我可能已经丢了在皮卡迪利的工作,不过那又如何?我说服临潭的一位好心银行经理帮我兌现了一张支票,所以现在还没什么问题。”
“他们对你态度好吗?”
“这儿的人都太好了。”她冲莫莉笑笑,“男人们也很有同情心。他们说我现在需要从悲伤之中分分心,所以都想约我出去。一个想带我去,另一个想约我去公园,不管那是个什么鬼地方。还有一个说要带我去看看海岸边的岩洞。我倒是情愿乘船去看看那些岩洞。”
“我亲爱的贝拉,”莫莉叫道,“那些岩洞离海面远着呢。除非下午四点或者凌晨一点涨潮的时候,否则坐船可去不了岩洞里。而且你千万别接受邀请!人们会流言蜚语。”
“是吗?让他们去死!”
“我是说真的!”
“不管怎么说,”贝拉说,“邀请我去的是你老爹,他会好好照顾我。”
莫莉吃惊不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父亲?”
“是的,当然。”贝拉再次微笑起来,这次是同情的笑容,没有一丝嘲讽意味,“宝贝儿,我的职业决定了我能看懂男人们。难道从他平日的穿着打扮,你看不出他想当个殷勤的护花使者吗?别误会!在做作的外表之下,他是个好男人。如果在他这种年纪还想扮作爵士,由他去吧。”
莫莉双手抱在胸前,从胳膊的起伏可以看出她呼吸急促。那双蓝色的眼睛飞快地斜着看了贝拉一眼,马上转回来低头看着鞋尖。
“作为一名鉴赏家,你对保罗·费雷斯怎么看?”她问道。
“保罗?他是个好东西,”贝拉飞快答道,“敏感易怒,先天下之忧而忧,自以为必须故作玩世不恭来掩盖。等他八九杯酒下了肚你再听听他说话,满嘴浪漫诗句之类的话。”
“我想他是这样。”
“而且,我算不上什么鉴赏家,”贝拉皱皱鼻子,“也许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懂品评男人,但轮到给自己挑丈夫时,看看我那糟糕的品味。”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沙利文夫人,关于你过世的先生……”
贝拉耸起肩膀说:“看在老天的分上,医生,别那么说。别称他为我‘过世的先生’。这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起来像是引自《家用圣经》的话。叫他巴里好了。”
“不过我亲爱的,问题就在这儿。他不叫巴里,也不姓沙利文,明天他们在死因听证会上将会向你拋出这一事实。所以我最好事先告诉你。”
夕阳的余晖仍挂在天空,但花园已经开始变黑。贝拉把头稍稍偏向一边,定在那儿不动了。她全身肌肉绷紧,好像随时准备站起来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