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白色珐琅的炉子,瓦斯嘶嘶作响。他把水注入锅中,搁在炉上,连同两截针筒一起加热。白色钟面的巨钟在墙上滴答作响。
1点4D分。
1点42分……
老天,水怎么还不滚?
他不愿去想此时睡在一楼离他不到20呎的费伊·瑟彤。
他不愿去想她。等他从炉台转身过来,却看到费伊站在他背后厨房正中央,指尖抵在桌上。
她身后通往走廊的门裂开一道黑色缝隙,他完全没听到她走过铺油布石板地上的脚步声。她身着白色薄睡衣,外罩粉红色睡袍,穿着白色拖鞋。一头松软红发凌乱披在肩上。她粉红色指甲微微颤抖地敲着擦得发亮的桌子。
让迈尔斯产生警觉的是他动物性木能,一种接近生理上的感觉让他总觉得跟她很亲密。他突然转身,撞到小锅握柄,热水泼溅到炉子边缘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他对费伊脸上明显带有恨意的表情感到意外。
蓝眼睛蕴含淡淡的光,颜色比白皙皮肤亮;微微紧抿的嘴唇很干涩。恨意中掺杂着——没错!掺杂着极度的痛苦。甚至连他转身过去时,她仍然无法控制,无法平息。从她胸部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和抽搐的手指都看得出来。
但她仍轻声细语地说:“发生……什么事了?”
滴答,滴答——墙上的巨钟在响——滴答,滴答,在寂静中直响了4次,迈尔斯才回答她。他听见锅子里热水沸腾的声音。
“我妹妹现在不知道是生是死。”
“是的,我知道。”
“你知道?”
“我在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到一声枪声。我醒来后四处张望,”费伊的呼吸急促,深吸一口气,似乎努力在控制自己的血压和紧张,使脸上恢复血色。“你得原谅我这么说,”她说,“我看到了一些我以前从来没注意到的东西。”
“看到什么东西?”
“是的。怎么了?”
“玛丽安不知看到窗外有什么东西,因为受惊而开枪射击。”
“是什么?小偷吗?”
“世界上没有一个小偷吓得倒玛丽安。她不是你想象那种神经兮兮的人。何况……”
“拜托,请告诉我!”
“那间房间的窗户——”他巨细靡遗地描述,有关房间里蓝底金纹的窗帘,黄褐色地毯,大型衣柜,梳妆台,五斗柜。以及跟门位于同一面墙的壁炉边的安乐椅。“那间房间的窗户离地有15呎,底下只有图书馆光秃一片的墙。我想不出小偷要怎么爬上去。”
水开始沸腾。迈尔斯的脑中闪过一个“盐”字;他差点把加盐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冲到厨房成排的橱柜前,找到一大纸盒的盐。芮高德教授说只要“一撮”盐;但他说要把水加热,不是煮沸。他把刚才煮沸的水倒一点至另一个小锅。
费伊好像想挪动膝盖。
厨房桌边有张椅子。费伊一手撑着椅背,慢慢坐下。她没有看他。一只白皙的膝盖稍稍向前移,肩膀绷得很紧。
颈间有个被吸过血的锐利齿痕。(编者注:此句是迈尔斯想到芮高德教授的话。)
迈尔斯擦了根火柴点煤气炉,却让它灭了。
费伊·瑟彤移动她的脚:“我——真的很抱歉!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不用!站在那里就好!”
墙上的大钟响着,问题和答案在安静的厨房中以一种无言的默契交互抛掷。迈尔斯怀疑自己的手是否能镇定地握稳锅柄,然而他仍不顾一切地拿起它。
费伊轻声说:“芮高德教授在这里,对吧?”
“是的。可不可以麻烦你站旁边一点?”
“你——相信我今晚告诉你的事吗?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