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岸田一面唱歌,一面宽衣解带。内村杵在那儿寻找脱身方法。岸田脱到剩下内裤,一面唱着轻佻的歌,一面动手脱内村的衣服。他无法拒绝,因为台下闪着矶川的目光。上半身被脱光后,岸田伸手抓他裤裆,顺势连内裤一并扯下。他来不及遮掩,比岸田更早一丝不挂,落得在二十多名同事前曝露性器官的下场。女员工们发出尖叫和欢呼声。其中也有人露出厌恶和轻视的眼神。内村酒意急速清醒,但他拼命演戏,让自己看来像是烂醉如泥。
“我做这种事情全是因为酒精作祟。”他对着大家面露笑容,“真正的我,是更正经、有自尊心的一名社会人。”
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裸体跳舞结束,内村穿上衣服回到座位,矶川眯起眼睛说:“干得好!这样你就是我团队中的一员了。”如果当时一拳往矶川脸上揍下去就好了。然而,他做不到。遍体鳞伤的自尊心鲠在咽喉深处,连开口说话都没办法。
内村从宿醉未醒的隔天起,开始连夜招待广告主。每次都被当成戏耍的猴子。这就是日本人的社会。大人的社会中,如果自己不当小丑,满足对方卑劣的欲望,就无法接单。大企业干部冠冕堂皇的头衔背后隐藏着下流性格,为了拢络他们就得提供美酒、美食,时而奉上美女。上司矶川是名优秀的企业人,在打从心底鄙视招待对象的同时,还能以三寸不烂之舌随心所欲操纵对方。内村认为自己办不到。自己无法适应这个业界,但又不能提出辞呈。因为他对自己靠父亲的关系进入公司感到亏欠。而且,若是失去公司的后盾,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宴饮寻乐的时代在没人懂得反省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内村因为人事异动,逃离了矶川的手掌心,但是和同期的岸田之间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差距。岸田完全染上了公司的习气。他是个无情对待下包业者,也能面不改色向客户下跪道歉的卑鄙家伙,又是个妄自尊大、傲慢无礼,不把人当人看的人渣。当岸田平步青云,变成自己的顶头上司时,内村对公司深感失望。让这种人升官的人事体系简直有问题。但是转念一想,内村也想在工作上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只要堂堂正正面对他就好了。然而岸田却超乎他的想像,是个超级虐待狂。负责五家企业的广告策略。网罗各种媒体,同步进行的宣传活动。除了奴役属下,还是奴役属下。受到人事精减的冲击,工作量不断增加。假日加班、无偿加班是理所当然的事。数百页的企画书怎么写也写不完。设计师、广告文案、印刷业者、影像题材的发包对象接连出问题。举办活动、分歧的广告理念、时间紧凑,未有结论就不得不先行推动的日程表。每周加班四十小时也赶不上进度。工作压力大到睡不着。忙得不可开交时,还是会忘记非做不可的事。冷汗直流。到公司内的诊所打点滴。光是想起未处理的案件,心里就发毛。他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自己输了。好想睡觉。睡着就输了。输了也无妨,就是想睡觉。走错方向的人生。败北。这下终于能入睡了。这下,能够好好地睡……
……不,不能睡。不能这样睡。为什么?现在比起置身瓦斯当中,好像有别的事该做。然而,究竟该做什么才好?
“向公司请假!请假!”
八木他们放声大叫。内村听的歌剧终于快唱完了。怎能错失这个好机会引所有救难队员扯开嗓门叫道:
“站起来!开瓦斯死不了!别写遗书,写请假单!你没有必要拼命工作!”
持续监视内心世界的裕一,希望内村的心境有所改变。他会不会开始意识到,除了寻死之外,还有别的选项?
内村因为一屋子的异臭而咳嗽不止,压抑身体的不适起身。开瓦斯死不了?持续吸了这么久的瓦斯,却没有丧失意识,这点无论怎么想都很诡异。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流理台,关上瓦斯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