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族从长椅上起身。裕一看了月台的电子显示板一眼,跑马灯打出“电车即将进站”。众人感到一阵紧张。市川抽出大声公,朝紧急停车钮跑了起来。有别的乘客在那里等待电车进站。市川大概想以和前一晚相同的作战方式,处理紧急事态吧。
裕一戴上夜视镜,确认男人身影晃动的情形尚处于接近红灯的状态。即使山手线电车驶进月台,男人的状态依然没改变。救难队的所有人暂时放心,随男人搭上电车。
“我们需要线索。”市川说,“就算监视他的内心,也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没办法知道。”
八木只说了一句“是啊”。
市川面露困惑之色。美晴像是事不关己,把市川的话当耳边风。裕一心想,该轮到自己出场了:“八木先生。”
“什么事?”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你去世时的事呢?你们处于相同的精神状态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黑道老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裕一畏缩了一下,没想到八木竟以冷静的口吻说:“好吧。看来诉说活过动荡不安的昭和时代,一名黑道老大临终情形的时候终于到了。”
这段开场白虽然讨厌,却引发众人的期待。裕一他们趋身向前。
“壮烈的临终。你们要注意听!”
“是!”三人说。八木压低音量,娓娓道出自己的晚年。
时间是一九七八年,“笑福亭鹤光”在日本全国亮相的时期。
八木回到算是出生故乡的札幌。二战结束后,八木到东京从头来过,开始从事赌博这一行,所到之处都卷入黑道派系的地盘之争,对于伙伴一一死去心生畏惧,最后于昭和三十八年从广岛离开了本州。
当时的北海道,刚有关东一带的第一大帮派进入。八木投入该帮派旗下,率领三名小弟,组成“八木组”。若以正派的圈子比拟,八木组处于大企业承包商的承包商的立场,是个风一吹就倒的弱小团体,但所幸八木原本做事就小心谨慎,看在旁人眼里却是胆小的个性。他以地下赌盘这一行,获得安稳的生活。上了年纪时,手下的年轻人增至十余人,退隐后如何将位子传给后人成了他唯一关心的事。
但就在此时,警方大举取缔开地下赌盘的行为,十名手下全部跑到别墅,只有八木一人留在组办公室,组长兼倒茶。原本八木也该接受司法审判,但是先前被逮捕的二号人物面对警方严厉的询问时说:“一切都是在组长的指示下干的。才怪!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啦!”他一味装傻地彻底保护八木。
然而这对年迈的侠客却是一项酷刑,令他晚节不保,也没脸见其他手下。他虽然自我安慰,变得胆小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但却无法消除盘踞内心的悲哀和寂寥,突然觉得从前的人生罪孽深重。
偏偏这时全身开始不舒服,又是头痛、又是心悸、又是胸痛。但是去医院,即使医生用听诊器抵在他刺着狮子、牡丹的背部,也找不出他身体不舒服的原因。于是医生没有下诊断,只说:“你不用担心。这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下一位请进。”
八木到了这个地步,清楚地预感人生即将落幕。是癌症。医生之所以束手无策,肯定是因为癌症末期了。
不可能是癌症与确信是癌症的心情,在八木心中交相征伐。八木走进十年不曾光临的书店,怕得要命地偷瞄实用书的书柜。《癌的症状ABC》《战胜癌症》《治癌最前线》《发现癌症末期后》《癌症末期的医疗方式》《如何写遗书》——每一本书都吓得他不敢翻开。
他担心自己是否真的得了癌症,最后连身心都无法运作。他食欲减低、夜不成眠,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猛一回神,“老丑”这两个字跃入眼帘。自己的人生白活了,既不会留名青史,也没有成就一番丰功伟业。长达六十八年的